委員長將茶杯放下，清了清喉嚨道：“知道了，日內瓦那邊····日方代表團還沒有表示出明確的拒絕。

  我們還需要觀望一番，你給他們發個電報，告訴他們繼續堅持下去，他們在上海豎起我們的旗幟，便是宣告著我們對這座城市的主權。”

  說著，他似乎覺得手中的那杯茶有些涼了，便將茶杯放在一旁。

  何贏欽將電報向前麵前一推，和日內瓦方向發送來的那份電報，並排在了一起。

  看到那封電報，委員長的目光微微眯起。

  電報上的內容很短。

  “我部已彈盡糧絕，聞聽調停無望，申請從四行倉庫撤出！”

  “在請求撤退嗎？”

  委座輕聲說著，目光落在了窗外。

  夜色已經將白晝侵蝕，原本還在西麵天際線的夕陽，也早就不見蹤影。

  “他們堅守在那裏，已經沒有任何必要了。

  我得到了英國和法國，以及美國大使館的電報，他們已經和日軍取得了聯係。

  日軍那邊表示，可以讓四行倉庫內的我軍士兵，撤退到租界內，接受人道主義的救援。

  現在隻需要您點頭同意了！”

  這樣說著，何贏欽便滿含期待地看向委員長，希望能夠從他那裏得到肯定的答複。

  不論如何，這都算是他對秦時明的一點補償，至少····不能讓這些和秦時明出生入死的士兵們，也全都折損在上海。

  更何況，還是這種毫無疑義的犧牲。

  委員長看著那封電報，半晌才慢慢抬頭，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地說道：“給他們回複電報，為黨國盡忠，乃是軍人本分。調停之事，還有轉機。堅守過今天晚上，明天白天，若是調停之事依舊沒有轉機，他們便可以撤入租界之中，接受人道主義救援。”

  結果他說完這話，何贏欽整張臉都變得極為難看。

  他在桌子下方的拳頭攥緊了又鬆開，抿了抿嘴唇道：“委座，他們的兵力····隻怕是撐不過今天晚上了！

  明天早上，隻怕到了四行倉庫裏麵，隻能給他們收殮屍體了。”

  “贏欽啊！”

  委員長長歎一聲，然後用手指敲敲桌麵道：“有時候，一些小小的犧牲，是必需的。

  這些犧牲可能不是秦時明手下的這些人，那便會有其他人替他們犧牲。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隻是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決定。”

  何贏欽不再多說，向他微微鞠躬道：“是！委座！”

  這樣說完，他就轉過身去，疾步向門外走去。

  時間來到晚上七點鍾，日軍的裝甲車，豎起來大喇叭，開始對著四行倉庫大喊起來。

  那是鬆井石根要求的，他已經看出來，倉庫內的這些敵人，經過了連續的消耗之後，早已傷亡過半。

  他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隻需要在今天晚上，再發動兩到三次猛烈的攻勢，便能夠將這座倉庫攻打下來。

  至於倉庫內的那些士兵們，鬆井石根倒是有了更多的想法。

  如果這些人願意投降，鬆井石根便會選擇將他們作為戰俘，然後給與極好的待遇，讓記者和新聞媒體大肆宣傳。

  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麵是為了樹立他們的人道主義形象，進行虛假的輿論宣傳。

  另外一個方麵，便是瓦解中國軍民的士氣，讓他們不再進行太過激烈的抵抗。

  “中國軍人，你們都知道，今天晚上的攻勢之下，大日本帝國皇軍必然能夠挫敗你們。

  放下武器投降吧，不要再做無畏的抵抗，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一向奉行國際人道主義精神。

  將會為你們提供最優惠的待遇，你們不需要再啃食難以下咽的豆餅，也不需要再喝白菜湯，我們會讓你們吃到豬肉，喝到美酒！

  ······”

  張水根流淌著口水，然後將唾液吞咽下去，眼睛看著那輛緩慢移動的裝甲車，好像是看到了一車移動的紅燒肉。

  羅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罵罵咧咧道：“別以為老子沒看見啊，你那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不過張水根卻挺了挺胸膛道：“老子就是想吃好吃的，又不是要叛變投敵····”

  “我看啊·····再餓你兩天，你真能叛變投敵！”

  謝長龍在不遠處，頭枕著沙袋道。

  “你個謝刀疤，能不能閉上嘴！你要是餓兩天，你也得投敵！”張水根大喊道。

  謝長龍猛地做起來，惡狠狠地“扯淡！別說餓兩天了，老子在黃浦江上漂了兩天，那不也沒有投敵啊！”

  三個人正在鬥著嘴，下麵傳來了一陣哨聲。

  這聲音讓三人都站起身來，然後快步向樓下跑去。

  一樓的大廳裏麵，士兵們已經開始集合。

  秦時明站在二樓，俯瞰著下方的三營士兵們，漆黑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情緒。

  在他身邊，幾個連一級的指揮官，都已經陸續趕來。

  “團長，上峰回電了嗎？”

  看到謝金元走上來，秦時明便上前兩步問道。

  謝金元站定身體，然後微微低頭，將手裏的電報遞過去，便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

  看到電報上的內容，秦時明歎息一聲，而後便將那封電報，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半晌，他在向前兩步，用手扶住鐵欄杆，看著下方列隊齊整，沉默如山的三營士兵們。

  一開始進入這座倉庫，他們還有四百多人，可是現在短短幾天的時間，這裏隻剩下了兩百多人。其中還不乏大量的傷兵。

  想著那些並肩作戰的兄弟們，便因為上峰的愚蠢決定，便白白死在這裏，秦時明心中便是一緊。

  那些士兵們，此時也都抬起頭來，看著秦時明。

  眼神之中，帶著堅定的意誌，還有對秦時明的信任。

  “按照一號計劃行動！”

  秦時明輕聲說完，下方的士兵們，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