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贏欽向他點點頭，然後便道：“帶我去看他！”

  “是！！長官！！”

  魏湘大喊一聲，便急忙在前麵帶路，向他們的監牢走去。

  其實他現在心中暗喜，以為魏湘發現，何長官似乎十分關心秦時明的情況。而且語氣之中，也沒有任何的憤怒，反倒是帶著一些殷切的關懷。

  這讓魏湘以為，事情是不是有轉機了，秦時明可能要平冤昭雪。搖身一變，從階下囚變成大英雄了。

  不過很快，他的這種幻想，就會隨著判決書的下達，而被徹底擊碎。

  伴隨著“吱吱呀呀”的響聲，秦時明便慢慢地抬起頭來。

  此時他的胡子，長出來了不少。青黑的胡茬，便好像是一根根剛長出來的鋼針，倒豎在他有些滄桑的臉頰上。

  “何長官！”

  秦時明站起身來，向何贏欽敬禮道。

  何贏欽向他回禮，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直接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文件包打開，然後將裏麵的一封判決書拿出來，便開始用機械性的聲音念了起來。

  “中日和談，正在關鍵之際，卻有宵小之徒破壞停火協議，刺殺日軍高級將領。蓄意破壞和談進城，致使我當局不得不在談判之中，向日軍做出更大之讓步。

  秦時明作為我國民革命軍之軍官，不知道顧全大局，隻知道呈一時之勇，導致今日之惡果，其心可誅！

  現經由軍法處，將秦時明交給日軍軍方處理，任憑日軍軍方發落！判決有效！民國二十六年十月十九日！”

  將這些念完了之後，何贏欽長官便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鏡，而後對秦時明說道：“秦營長，你·····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我會代為轉告給你的家人。”

  秦時明聽到這一封判決書的內容，非但沒有任何的憤怒，反倒是開始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仿佛是要將整個監牢的天花板，都給撕裂一般。

  “可笑啊！可笑！！！我原本以為，我會死在自己人手裏！可是終歸沒有想到，我還是要死在日本人手裏了啊！

  死在日本人手裏不可笑！但是可笑的是，將我送到日本人手裏的，竟然是自己人啊！還要審判我！還要審判我！

  日本人這是在閹割我們的民族精神！他們在打斷我們民族的脊梁！！！”

  秦時明說到這裏，便看向何贏欽道：“何長官，這是委員長親自下達的命令吧！”

  “你····不必多問！”何贏欽道，“我····我已經盡力挽留，可是·····可是大局為重！希望秦營長你能夠理解！十分抱歉！！”

  這樣說著，何贏欽便向秦時明微微鞠躬。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道歉，根本就無足輕重，甚至比不過這片監獄地上的一粒塵埃。

  “豈止可笑，簡直可悲啊！”秦時明仰麵朝上，那一盞昏黃的燈，已經不再搖晃了。

  是啊，秦時明的死，和被犧牲了的民族利益，換取了屈辱而短暫的和平。

  那燈盞，也就不再搖晃了。

  可是秦時明知道，這燈盞的電線，已經嚴重老化了。

  下一次再搖晃的時候，將會更加劇烈。

  “你····你有什麽要對家人說的嗎？”何贏欽問道。

  秦時明道：“不，我····我沒有家人！就是我的那些弟兄們啊，希望他們不要因為我和孫師長的一些私人恩怨，而被當成炮灰扔到小鬼子的炮火之下啊！”

  聽到這話，何贏欽向秦時明保證道：“三營的所有人，都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任何牽連！我以我的人格，向你擔保！”

  秦時明點點頭，然後便伸出手來道：“這一次，我是不是應該戴上手銬了啊？畢竟是罪犯啊，要送給日本人審判的，不戴上手銬，日本人是不是不太滿意啊？”

  聽到這話，何贏欽心中便是一陣抽痛。

  他知道，是國黨高層的軟弱和無能，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麵。

  但是他無力改變什麽，他真的無力改變什麽！！

  而這樣想著，何贏欽便又感覺到了愧疚。

  “到了地方，再戴吧！”何贏欽說著，便轉過身去，看向後麵的警衛員道：“酒呢！給秦營長端上來。”

  他的警衛員聽到了，便端著一瓶汾酒，來到了秦時明的麵前。

  “這瓶汾酒，是當年友人贈與的，我舍不得喝。但是美酒贈英雄！判決書上，說你是罪犯，但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你是英雄！

  這瓶美酒，你配得上！”

  這樣說著，他就打開那瓶汾酒，然後倒滿酒杯，遞到了秦時明的麵前。

  看著那杯酒，秦時明便釋然一笑，端起來那杯酒，便一飲而盡。

  “好酒量！”

  “何長官不喝一杯嗎？”秦時明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水說道。

  汾酒凜冽的味道，便好像是易水之畔的寒風一般。讓秦時明此時的心胸之中，滿是慷慨悲壯。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何贏欽看著那杯酒，苦澀地笑了笑道：“不，這杯酒，我不配喝！我不是英雄！我不配！！”

  這樣說著，他就滿懷愧疚地轉過身去，向門外走去。

  走出了軍法處，秦時明便登上了吉普車。

  吉普車慢慢地向前駛去，秦時明便看到了逐漸密集的人群。

  那是上海的百姓們，在他們的手中，每個人都舉著一張報紙。

  報紙上麵，寫著他的名字——救世英雄秦時明！斬殺鬆山焦！卻成罪犯！

  那是孫記者他們，連夜刊印出來的報紙。

  這張報紙上，寫著的便會秦時明夜襲日軍師團指揮部，斬殺惡魔鬆山焦的事情。

  同時，也寫著國黨政府，將秦時明逮捕的事情。

  上海的民眾們，早在之前，便已經認識了這位英雄。

  現在聞聽這位英雄，竟然被軍法處逮捕了，便主動聚集了起來。

  車隊向前，可是聚集的人群卻越來越多，慢慢地擁塞了整條道路。

  在人群之中，有人大喊著“他們要將秦營長，送到日本人手裏審判！！他們要將秦營長，送到日本人手裏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