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元霖燁拍了拍沈秦笙的肩膀。

  他的心情也十分不好受。在知道沈茂雲是因為中了蠱才會變成這樣的時候，他也掙紮過，“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幫他解毒？”

  要是解了毒，他的性子還是這般的話，那他很容易下手一些，可是他要是痛苦難過內疚，他會不會覺得後悔？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這件事？”沈秦笙不滿地捶了他一下，“這麽重要的事情也不說。”

  “最初我也是沒有把握能不能幫他解了這毒，後來我就一直猶豫著。”再後來，他還是這麽做了，就是想要尋個明白。

  現在他終於看明白了。

  他這個嶽父是深愛著嶽母的，用情至深不比他和秦笙差。

  可惜造化弄人，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我就覺得奇怪。”沈秦笙悶悶地說，“在我小的時候，我一度的認為我是他們之間的意外，我爹真的非常的疼愛我娘。”

  所以在她看到沈茂雲似乎有以前的記憶，卻對她娘無動於衷的時候，才特別的不能原諒她爹。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可是她明白有什麽用？

  她娘的一片癡情，就算沒有錯付，到底也是錯過了。

  “為什麽他經常會突然爆發起來？”

  “並不是今日突然爆發，而是一點一點的累積。”

  這蠱會壓製人體內的情緒，但是人的情緒並非那麽容易就能夠壓製。

  這蠱藏在沈茂雲體內那麽多年，沈茂雲突然看到了蘭氏，心情略有幾分起伏。

  讓這蠱有了缺口，因為有了缺口，他才會一點點的想起關於蘭氏的事情。

  也才會讓他察覺到不對勁之處。

  後來缺口一點點增多了，他的情緒也就愈加複雜了。之後更是和郭環有了隔閡。

  就在不久之前，他將他的蠱徹底解開了。

  隻是讓他覺得疑惑的是，他的情緒似乎還沒有回來。

  看來就差一個臨界點，今日看到了沈家老太太，這不是，所有被壓抑的情緒都回來了。

  他甚至無法想象他心中該有多痛——

  若是他的秦笙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沒了，不，不可以，這種事情怎麽可以發生，他想都不敢想。

  元霖燁雙手微微用力。

  “霖燁？”

  “沒事，我就是心裏有點難受。”

  “該難受的人不是我嗎？我都沒你這麽誇張的。”

  “那是因為，我想要幫你承擔所有的痛，我不希望看到你難受。”

  “其實已經好很多了，真的，娘剛剛過世的時候，我真的有些想不開，我對我爹充滿了恨意，但是現在——”

  她爹也不過是個可憐之人。

  “阿姐。”聽聞她阿姐讓她爹進來了，沈盈珍迅速地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張必。

  “我聽說，爹來了。”

  沈盈珍一臉茫然，“你怎麽讓他進來了？”

  她是信她阿姐的，阿姐既然讓他進來，定然是有她的原因的，隻是她不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麽？

  “爹是有苦衷的。”沈秦笙推開元霖燁，將沈茂雲中了蠱的事情告訴給沈盈珍。

  沈盈珍眨了眨眼，下一刻，淚水成串地落下，“竟然是因為這個嗎？”

  那她娘死得不是很冤——她爹也——太可憐了。

  “我就是覺得他似乎太可憐了，所以才會讓他進來。”沈秦笙歎了口氣，“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我對他的恨也就徹底消散了。”

  “哪裏還能恨的起來呢？”

  說來說去，她爹也很可憐。

  沈盈珍站在門口，看著她爹麵無表情地撫摸著她娘的牌位，明明她爹的臉上一滴淚水都沒有，莫名的卻讓人感到很悲傷，那種悲傷是滲入骨髓之中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光芒。

  “爹——”沈盈珍喊了一聲。

  沈茂雲這才轉過頭來，看到一個俏生生的蘭氏，他的眼神越發恍惚了，“你是——”

  “我是沈盈珍。”

  沈盈珍小聲地喊道，“這個名字聽說是你給我取的。她說，如果爹爹在的話，定然會將我當成珍寶一般。”

  “你是珍兒。”

  當年他進京的時候，他本來是想要將他們都帶上的。

  畢竟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本不願意離開蘭氏，尤其他娘並不喜歡蘭氏，若是將他們都留下的話，隻怕這日子不好過。

  在蘭氏懷第二胎的時候，沈老太太就已經很不高興了。因為當時，所有的人都說她懷的又是個女兒。

  這讓蘭氏自己也很擔心。

  尤其是當初他為了這個孩子呢，錯過了一次考試。

  當時他準備進京趕考的時候，正巧碰到蘭氏有孕在身。

  蘭氏主動收拾了行李讓他上路。但是他卻不願意。

  她還拉著他的手，將它貼在她的腹部上。

  “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你可要幫我們掙個官兒回來。”

  說到這裏，她又怕給他壓力了，便又改口了。

  “其實要是考不上，也沒有關係的，你還是要放鬆一些。”

  蘭氏遲疑著說到。

  看到蘭氏嬌美的臉皺成一團，沈茂雲忍不住笑著將她攬入懷中。

  “放心吧，這點小事，為夫還是能夠成全你的。”

  “不管是秦笙，盈珍，還是這個孩子，都是我的掌上明珠，就是為了他們，我也會努力的。”

  “萬一，這又是個姑娘呢。”蘭氏悶悶地道，“那我們就再生一個。”

  “這是自然。”

  “不過你這個當娘的可不能虐待她哦，就算是姑娘，那也是我的珍寶。”

  隻是他到底沒有去成，因為蘭氏的懷相很差，他準備出發的時候，看到蘭氏被他大嫂推了一下，直接就摔了。

  看到這般場景，他哪裏還敢離開，便徑自下了馬車，錯過了這一次考試。

  而這一次，他想要將所有的人都帶上，可是他娘依舊不允許。

  後來蘭氏妥協了，為了不讓他們母子兩個吵架，自己留在了家中。

  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沈茂雲愣愣地看著沈盈珍。

  在這一刻，淚水突然就不受控製了。

  “你還願意認我？”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姐姐說過啦。也不能全部都怪在你身上。”

  “我們的珍兒，會是天下最善良的姑娘。”他在蘭氏耳邊輕說道。

  “那我呢！”

  小秦笙跳著喊道，“你自然也是我最珍貴的寶貝，嗯，最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