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卻是完全免費，隻需要自己備好紅紙，這些筆墨還都是夫子自己貼錢的。

  當然也有一些不老實的人，想要讓沈夫子將那紅紙也給備好。明言，反正元大夫也能夠掙錢，送一些紅紙又如何。

  卻見夫子微微一笑，並不動怒。

  “下一個。”

  直接忽略了過去。

  “哎，夫子，怎麽這樣？不就是紅紙啊，還氣上了。”

  “我相公掙錢不易，那是去山上采出來的，你若是羨慕我相公，你也可以去，那山就在那裏。”

  “我不識草藥啊，要是識得的話——”那他也不敢去。

  這山上老虎狼都有，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既然你也知道危險，那就別瞎叨叨，一旁去。我貼了筆墨，已經是覺得對不起我相公了，還要貼紅紙，那我幹脆賣錢得了，還能夠貼補家用。”

  “別，這人不會說話，一邊去。”有村民出麵踢了他一腳，“愛寫寫，不寫走開。”

  “寫，肯定要寫的。”這人被踹了也不生氣。又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從胸口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紅紙，隊伍便又排上了。

  胡逸很鬱悶。

  往常這個時候，總有不少村民送錢來尋他寫對聯，怎麽今年就剩這麽幾個人了。

  “你們村裏的人都不買春聯嗎？”

  “都已經寫了。”

  這人掏出四文錢放在桌子上，“秀才，人家那個女夫子是免費，你這還要四文錢。”他家是不差這四文錢，但是看著這花了錢的對聯，似乎還沒有那個女夫子寫得好。

  心裏多少都有些鬱氣。要不是衝著他秀才的名號，他也不是很想來了。

  “——”就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怎麽處處和他作對。隻是看著這些人，風度還是需要的。他僵硬地笑了笑。“不知這女夫子字體如何？”

  “非常好，真要說起來，比秀才你更勝一籌。”

  “未必吧？”那女子當真寫得比他好？“這字體，見仁見智，有人道顏體風流，有人喜好柳體，我師傅說我已成風骨，自成一體了。”

  胡逸硬著頭皮說道。

  他師傅的那些學生之中，他的字不算好，也不算差。

  師傅曾經和他說過，讓他多練習一些字帖，但是他懶一直不曾好好地買上一本。

  如今他的字也隻能夠騙騙這些鄉野村夫了。

  如果識字的人，定然是看不上他這手字的。

  “我們粗人一個，哪裏懂得這些字體什麽的。就是覺得她寫得特別好看，像朵花似的。”

  花體字？

  胡逸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這三個字。

  他曾經聽說，京城有個非常出名的女夫子，專門教授達官貴人的女兒讀書識字。

  她善字畫。

  一手花體字聞名天下。

  但是他可從來沒有聽說，她來過這裏。

  隻怕是這沈秦笙偶然得見這花體字，模仿而來。

  胡逸嗤笑一聲，“模仿終究上不了大雅之堂。”

  雖然胡逸這般說，但是仍然阻止不了這些人的好奇之心。

  在離開胡家之後，他們一個個都直奔杜鵑村。

  那字果真好看。

  可惜了，貼在了這麽破的房屋上。

  真是暴殄天物。

  寫下最後一筆，沈秦笙將筆墨紙硯都收了起來，卻不想，迎麵走來了一群男子。

  年紀約在二十到三十之間，穿著長衫，似乎是一群讀書人。

  看到沈秦笙，這些人雙眸亮了幾分，“好一個佳人。”

  “纖纖擢素手，粉白芙蓉麵，比春風樓的花魁還要好看。”聽到這句話，沈秦笙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收拾的動作也越發快了。

  “小姐？”

  “等等，這位小姐。”其中一人動作倒是快，快走兩步，擋在了沈秦笙麵前。

  “小姐，我想向你詢問一事。”

  “說。”

  “請問這附近有人寫春聯嗎？”

  “這種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可是，聽聞寫春聯的是一個女子。”幾個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秦笙。

  “該不是就是小姐你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那人微微俯身作揖，“還請小姐賜字，如果不是，是請恕我們冒犯了。”

  “我不是。”沈秦笙搖頭。“我壓根不認識這樣的人。”

  “當真？小姐莫要騙我。”

  “自然是真的。”沈秦笙又往前走了兩步，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沈家的老宅，“還有不要叫我小姐，請叫我君夫人。”

  “君夫人？”聽到這個稱呼，這群男人都愣住了，這姑娘看著年紀不大，竟是成親了，羅敷有夫，簡直令人扼腕。

  “君夫人，我們……”

  “你們趕緊回去吧！”隻聽見啪地一聲，眼前這女人直接關上了大門。將他們這一群年輕有為的讀書人直接關在了大門外。

  “夫人……”

  “難道我們尋錯了地方不成？”

  “不對，應該就是這裏。”

  其中一人道。

  這人名喚陶淺然，是剛從京城過來的。

  其父乃是大理寺少卿。

  也算是這一群人中身份最為尊貴的。

  “陶兄。”

  “我覺得，我們想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咫尺。”

  “陶兄的意思是這個婦人便是那沈夫子。”

  “正是如此。”原以為是個貌不驚人的才女，沒想到，她竟然長得如此令人驚豔。

  隻是嫁給這鄉野村夫，未免太過可惜了。

  “應該不是吧？”

  “有如此才華又如此貌美之人，怎會甘心在這裏生活？”

  “人所追求，並不一樣。”

  陶然感慨道。

  “你們在我家門口作什麽？”元霖燁剛剛出去轉了一圈，一回來，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他家門口，心裏頓時有些擔憂。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家的大門都被人圍了好多次了。

  “你是——這家的主人？”也就是剛剛那美貌女子的相公？

  長相倒是不差，但這一身的粗俗氣質，完全配不上那姑娘的美。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這小子什麽眼神？

  遺憾，惋惜，他和他是第一次見麵吧，那這些情緒，是怎麽一回事？

  元霖燁的視線落在了緊閉的大門上。

  這些人該不是又看上他媳婦了吧？

  又開始自以為是地為他媳婦感到委屈可憐。

  “哎——”

  陶淺然正想感慨歎息兩句，元霖燁卻是直接推開了他，敲了敲門。

  “媳婦，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