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雙手叉腰，怒氣衝衝：“我說碧桃姐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死皮賴臉的跟上？”

  “不信你問問嬤嬤，她可是自願的。”

  突然被珠兒拉住手腳，手中的籃子差點兒摔翻的田嬤嬤不由瞪了她一眼，這才朝著沈秦笙福了福身：“小姐，您回來了。”

  “嬤嬤快坐。”一去便是大半日過去了，沈秦笙擔心田嬤嬤會累著。

  田嬤嬤牽扯著嘴角，好似滿頭的銀發都在沈秦笙的話下悄然有了變化。

  她依言坐下，眸光卻是在沈秦笙的身上流轉。

  好一段時日未見，小姐好似消受不少。

  田嬤嬤看的頻頻皺眉，心中卻已經規劃了食譜，就等著日後給沈秦笙做。

  沈秦笙未能捕捉其暗芒，目光卻是落在籃子裏的棉花上。

  她伸出手，輕輕一摸，軟綿綿帶拉絲的觸感就好似身處於雲端之上，讓人想之又想。

  電閃雷鳴間，她好似想到了什麽，抬起頭看向田嬤嬤：“嬤嬤，今日你與祖母去的，可是城外李家？”

  “是。”田嬤嬤應著，手也是落在棉花上：“老太君想著許久未見故人，趁著這幾日天氣好，再加上為府中人做棉被，故而才出門一趟。”

  沈秦笙有些詫異：“祖母往年去李家，都會待上個一兩日，可今年為何......”

  隻待了小半日便回了沈府？

  田嬤嬤默了默，既而聲音放小：“小姐，李家這次.......並不太平。”

  “怎麽說？”沈秦笙微挑著細眉，儼然有了興趣。

  田嬤嬤的雙眼眯緊少許，半晌才道：“小姐可知，這李家本有一兒一女？”

  沈秦笙回憶了一番，這才點了點頭。

  “李家大兒子早已娶親，唯獨這小女年芳十八卻怎麽也不肯嫁人，聽聞想娶她的人都快踏破他們家的門檻，可這女子卻怎麽也不鬆口，其中也不乏優秀男子，可她好似對此提不起絲毫興趣。”田嬤嬤光這麽一提，沈秦笙便知這李家人會如何揪心。

  京都女子一般都是在及笄前便許下了婚事，及笄後不久便會嫁入夫家，充其量不過年芳十六，就算是過了，也頂多年芳十七，若真等到十八可算是老姑娘了。

  李家這姑娘年芳十八還不肯嫁人，要麽，便是她心頭有人，父母不應。要麽，就是她心裏藏著點別的什麽事，不願早早嫁人。

  可沈秦笙認為，這李家姑娘乃是後者。

  她記得小時候曾見過那姑娘，雖身處平民人家，可卻有著一身傲骨，做起事來更是比誰都利索。

  不是男兒，更勝男兒。

  這樣的女子，儼然不像能將自己早早的歸於宅中，說不定，她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這李家姑娘繡藝精湛，繡的一手好衣，便想著去外地求學，可她一個女子，又不會武功，隻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又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田嬤嬤說到這裏，歎了歎。

  她今日曾見過那女子繡的衣裳，能在無師的情況下繡得如此模樣，已是天賦異稟。

  若勤加苦練，又有人相授，今後前途勢必光明。

  可惜啊，可惜......李家人口眾多，雖有嫂子卻全是這女子在做。

  一家人離不開這姑娘，就算日後離的開，也是她嫁人之時。

  今日，便是這女子不甘妥協就此嫁人，同李家人在院子裏爭吵，從而跑出門去。

  說到這裏，沈秦笙的眸色跟著閃了閃，又道：“那李家人是如何想的？”

  田嬤嬤的神色變了變，最終道：“家貧，女子又能如何。”

  一句話，便道明了這李家女子的處境。

  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家裏，女子出嫁，自會多收嫁妝貼補家裏，可這女子就....

  “今日，老太君還勸了勸李家夫人，塞了一些銀錢，也不知，起不起的了作用。”田嬤嬤一臉歎息，那樣的女子身在李家，當真是可惜了。

  那李家夫人，一看便不是能輕易勸動之人，老太君倒是想幫那女子一把，將之買下，可那女子卻是不願，聲稱不願給老天君惹麻煩。

  誰讓，李家那大兒子就是那無底洞，怎麽都填不滿的。

  不然李家做了這棉花生意，又有男人在外幹活，日子怎會過的這樣清貧，說到底，還是將這兒子慣壞了。

  沈秦笙了然。

  這畢竟是李家的家事，老太君勸說未果，也隻得作罷，塞些銀錢。

  這最終，還是得靠這李家姑娘自己能狠不狠的下心，拋下這一家子。

  “小姐，別說這些了，還是讓老奴給你丈量下身子，做一套保暖的棉衣來。”田嬤嬤說了便行動，眉宇間也染上了絲絲笑意：“老太君說了，這京都城的冬天可冷了，往年是她沒有做到祖母的本分，今年，可再不能錯過了。

  沈秦笙會心一笑：“若祖母都要這樣說，那今年，孫女也該盡盡孫女兒的本分了。”

  珠兒和碧桃聽聞此話，相視一笑。

  這日子，自是一年比一年的好。

  屋內的溫度越高，屋外的氣候越涼，可好似再大的風霜也遮擋不住這屋內的歡聲笑語.....

  夜色轉濃。

  沈秦笙端著一鍋熱騰騰的藥膳去了靜心苑。

  開了門，薑嬤嬤連忙伸手接過並取下沈秦笙的大鱉。

  “你怎的這個時辰還過來，也不怕凍著。”老太君心疼的拉過沈秦笙，將手中的湯婆子遞給了她。

  觸手的冰涼不由讓她刮了沈秦笙一眼，好似帶了一抹埋怨。

  沈秦笙輕聲一笑：“孫女回來，還未給祖母請安，祖母應該不會責怪於我吧。”

  剛睡醒的老太君又如何不知沈秦笙心頭是怎麽想的，還不是擔心打擾她休息，特地在這個時辰趕過來。

  “你啊你。”老太君寵溺的點了點沈秦笙的鼻心，眼中卻有著笑意流淌。

  人過半載，最想的，便是這天倫之樂。

  沈秦笙給了在這個年歲的她最想要的，她又如何不慶幸當時的一個決定，換來如今的結果。

  鍋裏的藥膳還是滾燙的，熱氣衝天。

  沈秦笙的嗓音就好似這藥膳，一樣的暖：“祖母這腿腳，近日可要好些。”

  老太君低下頭，就隻見沈秦笙將那湯婆子擱置一邊，動手為她脫起鞋子來。

  當她的巧手在腳上流轉，老太君舒服的歎了口氣。

  她好似，越來越離不開這丫頭了。

  雖然她臨走時，讓她房中的丫頭為她做藥膳、揉腳，可到底沒這丫頭順心，也能跟她這個老婆子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

  “你啊，也別把自己累著，祖母這都是老毛病了，早一天，晚一天，沒差的。”到底是心疼沈秦笙，揉了一會兒老太君便將她拉坐起來，坐至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