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笙點點頭，手先是翻了一下眼皮，又既而檢查了全身才鬆了一口氣。

  她側頭看向薑嬤嬤：“嬤嬤，拿點溫水來。”

  薑嬤嬤深信不疑的退了下去，沒一會兒，手上便端著一個小碗疾步走來。

  沈秦笙接過，眾人隻見沈秦笙給老太君喂了半碗水，又在她的身後推拿了一陣，老太君一口水噴出，竟睜大了眼睛像是活了過來。

  她大口喘著氣，麵色像是比之前還要好上一些。

  沈秦笙為其順著背，溫聲叫著：“祖母，祖母。”

  老太君回過味來，看向沈秦笙：“秦笙。”

  “祖母可覺得好上一些？”沈秦笙將之攙扶在黑木太師椅上，一雙巧手為她捏著肩。

  她雖是問著，可眸中無一絲想要確認的光，因為她很明白，老太君好了，就連近日所積累起來的鬱氣也隨著這噴湧而出的水從而消散了幾分。

  老太君感受一番，隻覺那一直壓在胸口讓她很是難受的氣竟然沒有了，全身都透露出一股舒爽勁兒。

  她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既而看向薑嬤嬤，像是在詢問。

  “老太君，你剛剛暈過去，可把四小姐嚇壞了，您現在好了，都是四小姐給治的呢。”薑嬤嬤跟在老太君身邊幾十載，她的任何一個眼神所表達的含義，薑嬤嬤

  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太君詫然：“是秦笙救的我？”

  “祖母，自從進了仁濟醫館，秦笙也看起裏麵的醫書來，恰巧就見過同祖母一樣的病例，想著太醫沒來，這才插了手，也幸好，祖母安然無恙，不然孫女......難辭其咎。”沈秦笙眼中氤氳著霧氣，愧疚盡顯。

  沈月之所以會成為這幅模樣，均是她......嚇的。

  她早知沈月膽小，索性趁著黑夜去了祠堂裝鬼嚇唬了她，以報珠兒掌捆之仇，可她沒有想到，沈月竟這樣的瘋狂，害怕起來連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敢往地上砸，

  以至於祖母為此大受打擊，造成了暈厥。

  若今日不是她處理的早，恐怕以祖母的年紀，就算治好了，也會褪一層皮。

  沈秦笙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似的愧疚過。

  老太君不知沈秦笙心中所想，眼中有著柔意：“這次可多虧了秦笙。”

  她的身子，隻有她自個兒清楚。

  這時，王太醫在管家的帶領下匆匆趕來，見老太君無事也是鬆了口氣，但還是親自檢查了一番，接著才在眾人頗為緊張的目光下，道：“老太君已無大礙。”

  王太醫還有些奇怪，老太君的身體比上次檢查時還要好上一些，怎.......聽得來請之人說的那般嚴重。

  見王太醫狐疑，沈長青這才說出是沈秦笙做了些措施。

  王太醫不由的朝沈秦笙看去，隻見沈秦笙輕輕朝他點了點頭並說出她的推拿的手法。

  王太醫一笑：“老夫從醫多年，還未見得這般懂醫的女子，沈將軍後福不淺啊。”

  撂下這句似是而非的話，王太醫接過薑嬤嬤遞過來的銀子，這才出了府門。

  沈長青把這話在口中碾了又碾，還是不清楚王太醫口中的後福是什麽，難道隻是因為沈秦笙恰巧救了老太君，這才對其另眼相看，從而誇了一句？

  沈長青不知，沈秦笙卻是知道的緊。

  她的這套推拿手法，隻有懂行的人才知這不是尋常人就能做到的，當年，她為此手法，曾實驗了許久才小有所就。

  這王太醫明顯說的是她這暗藏的醫術，若加以施展，定會為沈府帶來榮耀。

  可今生麽，她隻想將自己這身醫術為自己所用，至於王太醫說的後福，恐怕這沈府是享不了了。

  “長青，時日不早了，你快快去上早朝，至於祠堂的事，我來處置。”老太君的神色逐漸冷了下來，眸中的厲色像是能將人的骨頭為之凍結。

  沈長青突然有些擔憂起沈月來，可最終還是別開了頭，應了一句：“辛苦母親了。”

  他匆匆離去，可那背影怎麽看都帶有幾分蕭瑟。

  老太君杵著拐杖：“咚咚咚”的聲音像是在宣示老人家的怒火：“走，去祠堂！”

  隨著話音落下，一行人朝著沈府最裏麵的祠堂走去。

  黑，掩蓋了全部。

  沈秦笙剛進這祠堂還有些許不適應，她不由的眨了眨眼，才恢複了清明。

  燭火燃起，祠堂裏的一切清晰可辨。

  滿地的牌位如同破敗的木頭似的躺在地上，透過燭光甚至能清晰的看見那牌位上的腳印，水果、所供奉的吃食，猶如斷了線的燭火遍布了每一個角落，甚至有些布匹上還發出”滋滋”的火光響。

  老太君見這一片狼藉，差點兒雙眼一番又暈了過去。

  這可是沈家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啊！現在卻被人踩在地上，等她身子入土，又怎能有臉去見他們......

  “祖母”沈秦笙的手扶上了老太君的手臂，很是擔憂。

  老太君堪堪站住，捂著額心，嗓音都帶著虛弱：“我沒事。”

  看著這一屋子的牌位，又怎會沒事，沈秦笙輕輕一歎，愈發歉疚。

  老太君的心魂全被牌位吸引過去了，自是沒有留意，她抬起一雙老目看向神情癲狂的沈月，眸中就是一狠。

  “來人啊，提桶水來，將這不懂尊卑的三小姐給我潑醒！”

  所有人心下一凝，就隻見一個下人提桶水走了進來，可卻有些不敢潑。

  老太君眉心一豎，聲如洪鍾：“給我潑！”

  威嚴的聲音彌漫開來，小廝手一抖就大刺刺的潑了上去。

  水，鋪天蓋地的席卷了沈月，更是落在她身後那堵牆上，滋生出水漬。

  “咳咳咳。”猶如魔怔的沈月頓悟過來，活像即將溺死的貓兒，做著最後的掙紮。

  下一瞬，小廝低下了頭，沈長風則神色極為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隻身走了出去。

  這一幕，實在有傷風雅。

  大水侵濕了沈月的裏衣，竟露出貼身肚兜的顏色來，大紅的顏色觸碰著老太君的所有感官，她更怒了！

  在祠堂這麽嚴謹的地方，沈月她竟然.....

  “沈月，你好大的膽子！”老太君低聲一喝，手中的拐杖就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