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著沈濛清的手臂，輕聲的哄著，直到沈濛清將事情娓娓道來，她才推開了她，一雙老辣的眸子初顯錯愕：“老太君真這麽說？”

  沈濛清微點著頭，臉上有著怨毒：“她說我跟沈秦笙以後要相互扶持，奶娘，你說祖母不會是打算.......”

  “不會！”張氏斬釘截鐵的道。

  沈濛清詫異：“為什麽？你也應該都聽到了，祖母近些時日對沈秦笙真的很不一樣。”

  張氏安撫著她：“老奴是聽到了，可這並不代表老太君會為其張羅一門好婚事啊。”

  “夢姐幾，你得這樣想，老太君這些時日雖管了些事，可畢竟人老了，能管的過幾回啊，再者說，就算老太君想為其張羅，可這京都有身份的人又豈是沈秦笙能攀的上的，你別忘了，她生母的身份......”

  這提點的話讓沈濛清茅塞頓開。

  她剛剛也是被老太君的話給氣糊塗了，竟然真的想著沈秦笙能與她平起平坐了。

  她連想都不敢想，她一介嫡女跟一庶女平起平坐是個什麽滋味兒。

  沈秦笙，就隻配待在地底下，睜大眼看著她恣意的活著！

  “奶娘說的是，是我一葉障目了。”沈濛清很快的收拾好自己，又恢複了得體的模樣。

  見沈濛清如此，張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她握上她的手輕聲：“夢姐兒不用管這些，現在，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打扮自己、充實自己，以最好的麵貌迎接一月後的百花宴。”

  沈濛清的麵上逐漸有了慎重之態，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奶娘。”

  張氏憐愛的看了她一眼：“夢姐兒是真的長大了，再過一年，就可以嫁人了。”

  “也不知誰有這麽大的福分，能娶到夢姐兒這樣的女子。”

  沈濛清聽得這話，眼前浮現出一抹高大身影，那清風淡雅的眸子占據了她的全部心魂。

  她突然有些嬌羞起來，麵上飛上一層紅暈：“奶娘，下次......下次可不許再說這些。”

  張氏與春梅對視一眼，這才捂著嘴巴：“老奴不說，老奴不說。”

  “不過，小姐確實要好好的提防沈秦笙，老奴剛才瞧見她去了夫人院子。”

  沈濛清臉上的紅暈頓飛，麵上是極為明顯的厲色：“你說什麽！”

  想起某些事情的沈濛清站直了身，推開門就往外頭走去，那方向，儼然是流雨苑，藍心語的院子。

  這會兒的沈秦笙對此毫不知情，她儼然到了流雨苑。

  一眼便觸及落座大廳頗顯氣勢的藍心語。

  這會兒的她儼然在品茶，一舉一動都規矩異常，像是早已被刻畫好的。

  沈秦笙站在門外，就這樣看著，用心的看著。

  不知何時起，她眼中竟盈起了微末水霧。

  她輕輕側頭，將之隱去。

  這是她知道自己身份以來，第一次好好的看她，看她這個明明在自己身旁，卻全然不知的......母親。

  嗬。

  上世如若不是沈濛清的全盤揭露，她又怎會可知！

  沈秦笙收斂了自己，恭敬的走了過去叫道：“母親。”

  這聲母親，聲調平平如從前，像是心底從未泛起過任何漣漪，讓人嗅不出一絲絲的不對勁。

  藍心語回過頭，看著眼前這個逆光而站的女子，神情略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被她藏了起來應著：“四小姐來了。”

  一貫的淡漠疏離，卻又不失分寸。

  沈秦笙說不清自己有個什麽樣的心緒，隻聽她道：“昨日多謝母親，丫鬟用的很是得心應手。”

  大抵是春冬回來稟報過了，藍心語麵上並無出奇，她隻是淺淺一笑：“隻要四小姐用的稱心，這些丫鬟的職責也算是盡到了。”

  不顯山，不露水，說的便是此時的藍心語了。

  整個將府皆知，藍相府嫡女藍心語剛嫁入這沈府時，一雙眸子淨是靈動可期，對未來的期盼讓這個女子每天都朝陽似火，一度獲得了老太君的疼愛、夫君的寵愛，可自打柳姨娘進門，就一切都變了。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她靈動的眸子沉浸如水，她那一丁點的驕縱成了現在的淡然不驚，麵對沈將軍時，更是一副賢良淑德的妻子模樣、溫婉異常。

  剛開始，沈長青還有些新鮮，到後來，就有些倦了，頻繁的往姨娘屋裏跑，後來更是主動納了周、王兩位姨娘，在那溫柔鄉裏不可自拔。

  人人都說，藍心語有些瘋，因為沈長青每次迎人入府時她都是笑著的，那絲笑觸及眼底，像是真的為其高興。

  可誰人又不知，自己的夫君納妾，又怎能是開心的，所以這一舉動引得多人津津樂道。

  沈秦笙不相信這麽多年裏，藍心語沒聽過什麽瘋言風語，可她愈發沉寂，隻是用心的打理好這個家，可即便如此，那采買大權仍舊被她那所謂的父親撥給了柳姨娘，以討歡心。

  藍心語給了，很是輕鬆的給了，可誰又知道她那被掩蓋至底層死的冰涼的心。

  有的時候，期望的多了，失望來襲時必將一人狠狠摧垮，藍心語就是如此，若一開始還有期盼，那麽，在這些年裏早已蕩然無存。

  沈秦笙突然有些心疼這個女人，她走至棋盤邊上，看清局勢，落下一子：“母親可否陪我來上一盤？”

  棋子落盤聲震的藍心語回過了神，她緩慢起身，走至邊上，往那棋盤一瞧，整個人都為之變色。

  這棋局，她已經思慮好幾天了，可就是從未走出這彎彎道道，心生煩躁也就放任沒管，可沈秦笙的一子棋，突破了這個局麵，令她茅塞頓開。

  也不知，她是真的會，還是.....

  “母親覺不覺得，有時候這棋就像個人，如在一個封死的胡同裏死命的鑽著，那怎麽都出不去，可隻要換種思維，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沈秦笙恬闊低柔的嗓音充斥在耳畔，令藍心語愈發沉默。

  良久，她才道：“沒想到四小姐還懂這棋局。”

  沈秦笙眸光一閃，深知一個在深淵裏行走多年的人是沒那麽容易被拉回的，她也不在意這一時半會兒，因為她有的是時間。

  “看的多了，也就會了。”

  藍心語心底的那抹疑惑就這般被化解了，是啊，她早早的知道這府中的下人們最喜歡的便是在這深夜時下上兩局，以此解乏，到底隻是一點娛樂，又不觸及根本，她也從未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