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的一雙眼在頃刻間猩紅萬分，如同被血水洗過一遍似的扭曲至極。

  她那永遠看向鄧二都是柔情萬分的眼在這一刻變的森冷可怖，像是要將他碎屍萬段。

  猶記得最開始她也曾問過什麽原因，鄧二給她的理由是他不小心打碎了沈秦笙親母給她的物件，這才讓一向不發怒的人也給發怒了。

  當時她還尤為氣憤，覺得不過是一個歌姬的物件罷了，能有多值錢？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麵毫不留情的將鄧二給趕了出來，令他這個侍衛做的顏麵掃地。

  可現在，竟是這種原因！

  柳姨娘和他竟然在最開始就將她背叛！

  滔天的怒火差點兒將春喜燃盡，她的身子抖如篩子，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疹人的怨念。

  她春喜這輩子，除了今日，自問從未對不起柳姨娘過，可她，卻從來隻當她是一個下人，也隻是個下人！

  什麽跟鄧二天作之合，待嫁之日定讓你風風光光，都是狗屁，也全是狗屁！

  與鄧二的山盟海誓以及他的種種柔情就像是利刃一般將春喜的肉一刀刀的割了下來，她心如死灰，想殺鄧二的心都有了。

  鄧二膽戰心驚，剛剛想離春喜有多近，現在就想離春喜有多遠。

  看著前世都傷害自己的兩人落得今天這個地步，沈秦笙笑著笑著就全是淚，她突然就發動最後一攻：“所以啊，春喜，你今日這麽做，可千萬不要有什麽負擔，這些年，你為柳如霜做的可早就還清了。”

  “要說欠，也是她欠你的，不過.....”

  “不過什麽？”春喜側頭厲聲，一雙眼紅的發黑。

  沈秦笙理了理衣袖：“不過......你也知道柳姨娘有著娘家依靠，這次的事件不足以置她於死地，想必你這仇.....”

  春喜心口一沉，一股怨念從她的頭伸延至她的腳，她突然像放下所有似的朝沈秦笙低著個頭：“姨娘如此待我，我死不瞑目，不知四小姐可願幫我？”

  沈秦笙眸光湧動，手指穿插在春喜的發髻上：“說到底，我們都是可憐人，如若能幫，我定會為你出這口惡氣。”

  鄧二睜著一雙惡心至極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兩人達成一致，再聽著春喜口中那關於柳姨娘的所有事，他仿佛見證到他離死不遠了......

  沈秦笙在春喜氣喘籲籲時勾了勾唇，再次安撫了一聲，退出了這片天地。

  髒自己手的事情她可不做，因為總會有人替她做。

  叫來了粗使婆子，沈秦笙給了一支她那個名義上的親母留下的玉釵，旋即低耳囑咐了幾句，這才在千恩萬謝下悄然離去。

  路過一片荷塘，一道聲音猶如踏空而來、勢不可擋：“沈四小姐這一計，可用的甚是巧妙。”

  沈秦笙心頭一驚，一個反轉就望了過去。

  來人很陌生，前世今生她都沒見過這麽一個人，可不能否認的是，男人是一個俊俏兒郎，但同時給她的，是一抹極其危險的感覺。

  那是一種上了戰場麵對強敵都沒有的感覺。

  沈秦笙的手驀地收緊，不知他所為何意，也不知他究竟看見了多少。

  男人像是看出她所想，一雙黑眸帶著極其明顯的趣味：“聽聞沈府四小姐膽小怯弱、難登大雅之堂，可今日所見，好似與傳聞......”

  在沈秦笙越發警惕的目光下補全了：“相差甚遠啊。”

  沈秦笙隻聽了這句，就明白這男人是將全部看了個通透，她忽然就放下了戒備，一張青紫交錯的臉上平靜的像是一汪湖水。

  這樣的她讓男人眯了眯眼，就有些好奇剛剛還豎起了毛刺的刺蝟怎麽就變成慵懶的小貓了。

  沈秦笙在男人的目光下越發氣定神閑，她張了張嘴：“我不知你是誰，但能出入這將軍府還能不引動任何波浪的人也足以可見你是有本事的。”

  “但這種本事，用的好，才叫本事，用不好，那叫災難。”

  女子的篤定讓男人正了正神色：“何以見得？”

  “雖然我再不受寵，但也是將軍府四小姐，你說如果我與你過上幾招再加上喊叫，你是否還能像來時這般自如？”

  沈秦笙媚眸輕闔，眼底流淌的一絲光亮像將世間萬物全數算了進去。

  她麵上不顯，皮肉卻在鬆鬆垮垮的錦衣下驟然緊繃，對上這麽一個不知名號的男人，她儼然沒有勝算，更何況重生歸來的她連力氣都沒有多少。

  現在的她等同於強弩之末，可再是如此，她也得拚上一拚！

  男人的眸，琉璃一絲瀾光，薄唇微啟，似斟酌：“四小姐就這般自信能在我手上過幾招？”

  沈秦笙俏臉生冷：“如若不信，大可以試上一試。”

  話雖如此說，沈秦笙卻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的眼所及之處已經將周遭環境摸了個大概，心頭也慢慢有了丈量。

  “東邊有條路口，直穿而上可達大廳，而那裏，是侍衛最多的地方，可保你性命，西邊地上離你最近有一根柴火尖銳異常，若真打鬥起來你可用之保身，南麵一處柵欄搖搖欲墜，你可破身而出直入池底，北麵......一句接一句的言語從男子口中吐露開來，卻引得沈秦笙心驚肉跳。

  隻因他看穿了她所有防備，活像她肚中蛔蟲。

  這一刻的沈秦笙不知是什麽樣的心緒，她皺著彎彎柳眉看向他，半晌才道：“你究竟，想怎麽樣？”

  聽著這句猶如要挾的話，男子眼中的危險泄了開來，讓她看清了眸底的思緒。

  “我不想怎麽樣，我隻是..”

  男人清冷淡漠又夾雜了絲愉悅的聲音徐徐傳來：“隻是想讓你認識我，僅此而已。”

  沈秦笙的眉皺的更緊了，形同山川。

  如若之前的他是一座還能望見其形狀的高山，那麽現在，就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海水，每一個舉動都讓人意外橫生。

  他說了這麽多，僅僅隻是想讓她認識他？

  沈秦笙莫名覺得好笑，她抿抿唇，聲線低柔且堅韌：“公子的認識還真是別出心裁，現在目的達成了，那我可以走了嗎？”

  “自然可以。”男子薄唇微緊，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就朝沈秦笙射去。

  沈秦笙接了個正著，旋即捏了捏手上的東西，不明所以的看了下去。

  接著，就是眸光一凝。

  圓潤小巧的盒蓋上寫著小小的三個字：“凝雪膏。”

  感受那潤滑的涼意，再掂了掂分量，沈秦笙望向男子的眼中帶了絲絲打量。

  若她沒有記錯，這凝雪膏在京城唯有一家藥鋪售賣，每次剛入店就被一搶而空，實乃京城一大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