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麗似乎在思考，眼睛緊緊盯著顧維紳手中的錢，她舔舔嘴唇，目光貪婪。

  顧維紳不說話，隻是把錢晃了晃，兩遝錢很惹眼，這可能是周素麗見過的最多的錢了。

  “行，你說吧！你有什麽條件！”周素麗臉皮一抖，“你可不能不讓我們母女相見啊！”

  顧維紳從書包裏拿出了一份合同，隨後擺在了周素麗麵前，“這是我找律師起草的一份合同，具有法律效益，你簽下，到時候你若是違反合約，我一定會起訴你。”

  “什麽？”周素麗皺起眉頭，嘩啦嘩啦的翻看著合同，很明顯她看不懂，眉頭越皺越緊，無賴的一揮手，“我看不懂！”

  “你想簽就簽，不想簽就算了。”顧維紳立馬作勢要把錢拿回去。

  “等，等等！”周素麗連忙去搶，“我沒說不簽啊，你讓我好好看看。”

  周素麗翻看了幾頁合同，又道：“我和你說，以後要是林清出息了，你是沒有權利不讓林清認我的！”

  “不管是到哪說我都有理，哪有孩子不給老人養老的？國家都不會答應的！”周素麗裝腔作勢了一番，最後伸手，“筆給我。”

  “不要。”這個時候林清卻突然開口，伸手搶過顧維紳手中的筆，“不要給她錢。”

  林清低著頭，瘦弱的身子站在門口，她固執的攥著筆，一動不動。

  小飛蟲在她的頭上不斷的盤旋，嗡嗡地實在是惱人。

  周素麗開始破口大罵，“你個死丫頭你想幹什麽啊，你不知道家裏窮啊！那你不要上學了，去按摩店打工吧！明天就和你表姐走！”

  手邊就是掃把，周素麗四顧環視，手攥起掃把朝著林清就打了過去，“你個白眼狼！你居然向著外人！不管家裏死活，我打死你！”

  林清站著不動，眼睛帶著仇恨，她死死的盯著周素麗。

  身前擋住的身影讓林清的神情動容了下，顧維紳一把抓住周素麗打過來的掃把，連忙說：“你還想要錢麽？”

  顧維紳的手臂舉著，和周素麗僵持住，手臂線條凸·起，一縷縷地充滿著力量感，他的手臂擋在林清麵前，隨後用力一扯，將掃把搶過。

  咣當一聲，掃把被顧維紳仍向角落，帶著戾氣和他的不耐。

  林舒兒嚇得蜷縮在一起，戰戰兢兢的看著眼前。

  “行，隻要你給錢，我答應你！”周素麗妥協了，運了運氣，狠狠地剜了林清一眼。

  林清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麽的無能，居然要眼睜睜的看著顧維紳拿錢，她居然毫無辦法。

  隨後，林清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周素麗在合同上簽了字，隨後拿了錢。

  她眉飛色舞，終於得逞，笑嗬嗬的用手指沾著唾沫去數錢。

  “行了，走吧，今後林清就是你的了。”周素麗頭都沒有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手裏的錢。

  兩萬塊，就這麽簡單的把林清給賣了。

  這個房間悶熱的很，讓林清喘不過氣來，她覺得自己好像隨時都能暈倒。

  直到顧維紳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林清這才動了動眼珠，轉動著看向他。

  動作機械而僵硬，隨後她的目光久久地停在了顧維紳的身上。

  顧維紳看向林清時的表情永遠都帶著一份溫柔，他的唇輕輕的抿了抿，隨後對著林清一笑，“走吧。”

  非常簡單的兩個字，就將林清拉出了那個深淵一樣的家。

  外麵已經黑了，山澗裏蛙鳴蟲叫，林清聽著這些聲音，手被顧維紳牽著，身體裏的靈魂好像被什麽抽走了，成了了無生氣的一個人。

  “姐，你等等！”

  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聲音，林清停住腳步可是沒有回頭看。

  直到林舒兒追上，走到林清前頭，林清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表情。

  她掀了掀眼皮，看向林舒兒。

  舒兒個子小小的，紮著枯黃的兩個麻花辮，手裏拿著一個破舊的洋娃娃。

  原主的記憶裏對這個洋娃娃念念不忘，那還是很久之前林父打工回家帶回來的，林清和林舒兒爭著要，雖然不舍最後她還是把這個洋娃娃讓給了林舒兒。

  洋娃娃的頭發已經掉了大半，一隻眼睛上的眼睫毛也消失了，現在這個洋娃娃看起來像是邋遢的半老徐娘，正在用一種詭異的神情看著她們。

  林舒兒盯著手裏的洋娃娃，最後用力的塞進林清手中，“姐，你拿著吧，我知道你以前喜歡。”

  她不舍的看著林清和那個洋娃娃，仰著和林清一樣黑紅的臉，她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問道：“姐，媽說今後你和我們再也不是一家人了，是麽？”

  林舒兒的眼神中帶著羨慕和不舍，或許之前她們相依為命，可是最後這裏隻剩下林舒兒了。

  這話林清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答案對於林舒兒來說過於殘忍。

  林清低頭看向手中已經掉了毛的洋娃娃，手指不安的很用力的捏了捏。

  “林清會去看你的。”顧維紳道，他側著臉看林清，隨後目光投向林舒兒，半蹲著，平視著她的眼睛說：“等以後，你也可以來找林清。你們永遠都是姐妹。”

  顧維紳的用意很簡單，他隻是想讓林清上學，完成學業。並不想真的讓林清和這個家斷絕關係。

  林舒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神波動，“姐。”

  奶音拉長，輕微顫抖，像是要哭了。

  林清飛速的別過頭去，抬起了頭。

  “再見，自己保重。”林清道。

  非常沒有感情的一句道別，林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邁開的腿，胳膊被顧維紳攥著往前拉著走，直到走出很遠林清才敢回頭看。

  林舒兒依舊站在山崗上，在暮靄沉沉下隻能隱約看見一個小點，她的身旁是一棵樹，樹葉嘩啦啦作響。

  “姐！”

  林舒兒的喊聲空蕩蕩的傳來，隨後就是周素麗的咒罵——

  “鬼嚎什麽呢？人家不要你了，過好日子去了！”

  隨後那個讓人在意的小點才慢慢消失。

  林清回過頭去，看向眼前。

  顧維紳站在那裏，兩旁是半人高的草，白色T恤在暮色下頗為顯眼。

  “走吧。”顧維紳道，朝著林清伸手，大掌癱在林清麵前。

  他的掌心上是一顆大白兔奶糖，白色的糖紙包裹著，在他的大掌上堪堪一個白色的點。

  林清拿起塞進口中，小心的將糖紙放進口袋。

  林清再次回頭看，眼神堅毅，她發誓，這件事情不可能就這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