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紳給錢的時候手在哆嗦，手機掃二維碼掃了幾次都沒掃上。手機越湊越進，雙手努力的控製著手機的平衡，彎著腰，脖子梗著，那動作看著特別像個老頭。

  “好嘞，穿著好下次再來哈。”老板娘喜滋滋的看著錢到了賬戶。

  林清發誓再也不來這家店了。

  林清下樓梯的時候同手同腳，差點栽下去，回頭憨憨地看了顧維紳一眼。

  這裏屬於古鎮，灰瓦青石，燈光朦朧，盈盈繞繞的光從顧維紳的頭頂打下來，傾瀉著拉長投射在了腳底的青石板上。

  兩人離得近，林清一半的身子被他的影子籠罩著，重疊在一起，影子彼此糾纏，形成了親密的姿勢。

  林清低頭，忽然笑了笑。

  顧維紳咳嗽一聲，“走吧。”顧維紳指了指對麵，“給你買鞋。”

  聲音中依舊低著一絲不自在，對麵就是鞋店，老板挎著腰包走了出來，剛想關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兩人。

  “買鞋嗎？”老板是個男人，站在店門口踮腳往對麵看了看，又看人拎著衣服袋子，道：“剛從小麗那買的衣服吧，走，來我家買鞋，我給你打八折。”

  顧維紳的腳剛踏上進門的門檻，腳立馬一抖。

  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

  一進門就能聞見一股子塑料味，很濃鬱，劣質的鞋子所發出的刺鼻味道讓顧維紳皺了皺眉頭。

  “我們這裏的鞋子很耐穿的，你放心穿，穿幾年都壞不了。”老板賣力的吆喝，知道是為林清買鞋，伸手直接就想將林清拉過來坐下。

  “讓她自己。”顧維紳往林清身前湊了一步，擋住李坤老板伸出的手。

  “好，好，好。”老板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兩聲，“我這是不是著急了麽，想著早點回家。”

  頭頂上有蟲子在飛，顧維紳伸手趕了趕，指著一旁的凳子道：“你先坐下，試試鞋子。”

  腳上的涼鞋已經斷了麵，老板幫著挑了雙鞋子遞給林清，“這鞋在我們這裏賣的最好，你們小姑娘可愛穿了。”

  鞋子帶著一溜小水鑽，配合著黑色的鞋帶，在燈光下一照，爆閃。詭異的將廉價這種感覺都襯托的超凡脫俗了。

  實在是難看。

  顧維紳居然點點頭，說：“好看。”

  林清扯扯嘴角，認命地彎下腰去。

  黑黢黢的腳趾頭還帶著幹地結塊的泥，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眼前是新鞋，生怕弄髒了。

  她拿著鞋子不知道是穿還是不穿。

  顧維紳的手邊放著塑料袋，拿了兩個蹲在了林清腳下。

  “你幹嘛。”林清連忙問。

  話音剛落，顧維紳白皙的手指已經攥住了她的腳腕，另一手將塑料袋套在了她的腳上。

  瞬間林清的臉就像熟透的番茄，當顧維紳剛想攥住她另一個腳的時候，林清立馬結巴著說：“我，我自己，自己來。”

  在她眼前依舊晃蕩著顧維紳白皙修長的手指，被他的手輕輕握住的時候，手指微涼，讓林清身子一顫。

  白玉的手，和她黑黢的腳，美好和醜陋，這樣鮮明的對比讓林清慌張。

  她不自卑，但是緊張，被一個好看帥氣的男人這樣對待，不管是多大年齡的女人同樣都有她這種心情。

  緊張中帶著失措，又有一絲的歡喜。

  鞋子穿在腳上剛好，隻是款式很匪夷所思。

  “可以，可以。”老板連連點頭，顧維紳也稱道：“不錯。”

  林清很想問問他們的眼光怎麽這麽爛俗的統一。

  “再拿雙運動鞋。”顧維紳指著架子上的白球鞋說：“簡單一些就好。”

  非常簡單的一個白球鞋，沒有多餘的裝飾，林清點點頭，終於正常了。

  試過鞋碼，林清穿著走了幾步，點頭說：“可以。”

  “一樣的款式各來兩雙。”顧維紳道。

  這麽暴發戶的麽？

  老板的嘴角剛揚連起來，林清立馬製止，“我腳還在長，估計過一段時間就不能穿了，買多了是浪費。”

  窄小的店麵裏，顧維紳的目光閃爍，“不要心疼錢，你總要有換著穿的鞋子。”

  那閃爍的光隱藏著對她的疼惜。

  林清揪著褲角，點點頭，“我說的是真的，沒必要買這麽多的。”

  “孩子可真懂事。”老板哈哈笑著，“要不再拿一雙運動鞋吧，涼鞋刷刷一會就幹了，運動鞋不行，刷完了不等個一天半天的沒得穿。”

  “不用，我可以穿涼鞋。”林清餘光掃了一眼老板，態度堅決。

  顧維紳抬手，微笑著，隨後手輕輕地放在了林清的頭頂上揉了揉。

  從頭頂上傳來他的聲音，帶著溫柔和妥協，“好，聽你的。”

  他隻是想讓林清自在一些，人一味的接受其實不好受，尤其兩個看起來沒什麽關聯的人之間。

  掌心溫暖，揉地林清頭都在跟著晃動，晃蕩地她迷迷糊糊，有些輕飄飄。

  “哎呦，買鞋子啊。”高亢的聲音傳來，被鞋店老板稱為小麗的衣服店老板娘走了進來。

  林清和顧維紳的臉上同時一曬，紛紛紅了臉。

  他們互相都看見了彼此的不自在。

  鞋店老板殷勤的圍著小麗轉，小麗的眼睛瞄著顧維紳，嘿嘿一笑，“你對你妹妹可真好，但是你們長的一點也不像。”

  她神情期待，顯然是想聽些八卦，顧維紳急速的掏出手機，掃碼付錢，隨後對著林清低聲喊道：“走了。”

  林清拎著鞋子麻利跟上，怎麽看兩人都是落荒而逃。

  天氣很熱，心裏很燥，林清臉紅彤彤的偷瞄顧維紳。

  鎮子上的店鋪接二連三的關門，整條街開始冷清下來。

  顧維紳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裹在前麵走的飛快，隻要走的快，尷尬它就追不上。

  林清隻好努力跟上。

  上山很累，但是總的來說比下山好走，顧維紳氣喘籲籲，依舊忘記不了尷尬。

  弓著身子努力保持平衡，喘了口氣偶爾回頭看一眼林清是不是跟了上來。

  林清依舊穿著舊鞋子，走地肆無忌憚，腳沾著濕泥，走地比顧維紳輕鬆多了。

  半路上沒有燈，顧維紳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隱約照著眼前的路，耳朵裏滿是蟲鳴，周圍濕熱。

  林清去踩顧維紳的腳印，又回頭去看，他們的腳印重疊在了一起，似乎走的是同一條路。

  今後呢，林清忍不住想，今後他們也能一直一直走在同一條路上麽？

  林清想著事情，步子漸緩，前麵是個彎，顧維紳一轉身就不見了身影。

  山路崎嶇，蜿蜒著往上延伸，不知道怎麽忽然覺得身後沒了聲音，顧維紳連忙回頭看。

  身後沒人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