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辛辛苦苦十月懷胎之後，生下的卻是女嬰，等郎妹同女嬰便會一同沉河，祭祀河神。

  他們用女人的身軀向河神祈禱，保佑這個家族男丁昌盛，子嗣綿延。

  等郎妹的一生都在賭，賭她們的命數，賭她們怎麽才能活下去。

  即使她們生了男嬰，孩子也會被人抱去養，親生母子一生不能相見。她卻要困在這個院子裏，為奴為婢，一生不能嫁人，也沒有人任何一個男人想娶一個等郎妹為妻。

  沒有人願意做等郎妹，除了家裏困難到賣兒賣女的人家是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做等郎妹的。

  說白了，等郎妹就連賤婢都不如。

  林大嫂當初一聽顧家想買林清去做他們家顧大爺三娘的等郎妹時，她可是高興壞了。

  顧家鼎鼎有名的大戶人家，出錢肯定大方，果然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銀子。

  林大嫂臉上笑的都是褶子，將手裏的銀子數了又數，假裝著不同意，最後又多訛了十兩。

  “想不到你個丫頭片子還挺之前，他們家這兩天就要有人生產了，讓你今晚就過去。”林大嫂臉上樂開了花，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收好。

  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上一眼跪在地上的林清。

  肮髒的炕席上，林偉誌咬著雞腿滿嘴流油，他十五的年紀，一身肥肉，被這個窮苦的家養地肥頭大耳也真是不容易。他哼唧著，像是肥豬吃食一樣。

  “大姐你趕緊去顧家吧，他們家好吃的肯定多，以後多給我帶回來點。”林誌偉用衣袖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嘿嘿一笑。

  林大嫂心疼的看著林誌偉，“哎呦，我的兒啊，你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吃飯吧，看你都瘦了。”

  她轉身又對林清說：“對對對，以後有什麽好的，你想著點家裏。”

  林清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不再哭泣，她知道家裏的難處，也知道父母的不容易。

  她擦擦眼淚道：“我知道了。”

  說完，她收拾好包裹，踏出了門。

  門外是一頂小轎，幾個轎夫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趕緊走吧，一會雨下的更大了。”

  狂風呼嘯，恨不得將天撕扯開一個口子，林清上了轎子回頭看，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送送她。

  下了雨，道路泥濘，轎夫走的搖搖晃晃，林清蒼白著臉，險些吐了。

  好不容易到了顧家，她剛一落轎，就被人急急忙忙的塞進了祭祀堂。

  “聽說影娘子發動了。”小廝們瞅著跪在祭祀堂前的林清有些憐憫的說：“影娘子連著生了兩個女兒，祭祀堂前也連著打死了兩個等郎妹了。”

  “你看她小小瘦瘦的多可憐。”她歎了口氣，“隻求這次影娘子生個男孩，那女孩還能多活一些時日。”

  即使在大戶宅院裏見慣了生死的丫鬟們，也不禁感歎一聲窮人的命如草芥，這麽的不值錢。

  林清渾渾噩噩的跪在祭祀堂前，一陣陣暈眩，她已經兩天沒有吃喝了。

  不遠處傳來婦人生產的陣陣慘叫聲，混合著風雨聲，一聲比一聲更加滲人。

  祭祀堂裏燈火通明，焚香繚繞。

  眾人都在祈禱著降生的一定要是男孩，林清也開始學著那些人真情實意的拜了拜。

  “生男孩，生男孩。”

  若不是男孩，她就要死了。林清很是驚恐，她不知道要怎麽做，她抬頭，戰戰兢兢的看著四周，周圍的一切都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忽聞嬰兒啼哭，眾人歡喜，“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起來吧，你是個好命的，福星！”

  林清整個人都虛脫了，剛才經曆了一場生死。

  她虛浮著腳步走了出去，抬頭看天，漆黑的天，不見五指。

  生下的男嬰叫做顧震庭，一個月後顧家舉辦了滿月酒，前前後後連續擺了三天的酒席。

  在最後一天，顧家的男人齊聚一堂，在宗廟前抽簽決定同林清圓房的是誰。

  顧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捋著花白的胡須說：“為了讓顧家的子孫昌盛，繁衍生息，凡是適齡的男子都要參與抽簽。”

  安靜的大堂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對顧老爺子人人都懼怕的很。

  宗廟之上，莊嚴神聖，眾位顧家的男人都恭恭敬敬的態度。

  那人動作雖然恭敬，可是他搖搖頭，心裏暗自道：“真是可笑。”

  他便是顧家的大少爺，顧維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