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一連迭的質問, 一聲比一聲高, 一聲比一聲尖銳，充分表達了訴求者的憤怒和沉痛。

  然而, 聽眾隻是微微歪了歪頭，好像有點不明所以——神態竟然還有些可愛。傑克更憤怒了，簡直恨不得整個人倒下去砸爛那棵什麽破花, 她提起這破花的時候, 聲音好歹還有絲緊張, 現在他控訴, 她不但若無其事還賣可愛, 還是人嗎？能不能做個人？若不是理智和直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傑克簡直控製不住了, 很想看看她見到他砸碎了她那什麽破花的表情啊有沒有？

  但, 一想到這個, 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人還沒砸著花就被加踹一腳踢出五十米遠的可怕情景，這腳還是二次從胯_下起踢的......

  就忍不住一陣哆嗦啊。

  傑克覺得哪怕這女人絕色，他也要對她陰影了。

  “你要認輸了嗎？”對方絲毫沒守他情緒影響，很冷靜地問他, 傑克臉上肌肉一抽, 深深感覺這女人真是冷酷, 踢了人家小雞蛋，竟然一點愧疚之心都沒！

  真是不人！

  “抱歉諾, 我字典裏沒有‘認輸’兩個字。”

  一聲輕哼, 傑克就勢蹲下一記掃堂腿, 再一記，又一記，連連避的對方退開幾步，不過他並沒有就勢站起來進攻，而是就地一滾，滾到一棵小樹下，他剛才裝死鬼哭狼嚎的時候，早已經看清楚地形，這樹下有一塊大石頭，旁邊是一片斜坡，為今之計，隻有先想辦法脫身再說以後——

  他撿起那塊石頭，準確地擲去那株花......基於一點“怎麽也要讓對方吃點虧”的心理，傑克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歐吉拉好過的，又，基於她對他和對花的態度，他覺得：也許她會去搶救那什麽破花，那他就可以趁機逃脫了，若不然，砸了這破花，他心裏也痛快些，不然這小雞蛋的癟他沒處說啊。

  她果然去搶救花。

  傑克心裏都不知道什麽滋味，該慶幸？該罵街？特麽的他的價值還比不上一棵破花？

  雖然逃脫了，但傑克心裏燒著一團火，那團火叫“憋屈”。

  骨碌碌的滾到斜坡底，傑克忍著痛爬起，幾乎是立刻沒命的拔腿就跑，他們先前連夜奔襲，被發現後又一翻搏鬥逃命，其實體力早有不支，跑不了百米，便氣喘如牛，又兩三百米，肺部都要灼痛起來，他不得不停下來讓自己喘勻，他正喘息著，悄無聲息的從旁伸出一隻手，又快又狠地箍勒了他脖子——

  那一瞬間，哪怕先前明知道自己落於下風，也沒有多大緊張感和害怕的傑克，瞬間汗毛都起來了：要是真的戰場，他的脖子此刻已然“哢嚓”了。

  他知道帝國軍事學院七年級有幾個極厲害的家夥，但沒想到對方厲害到了這種程度，不禁悚然而驚。

  “你輸了。”

  傑克比歐吉拉稍高，但他彎腰喘息，赫然給了對方最好的進攻機會。對方像是貼著他頭皮說話的，傑克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管你認不認輸，你都輸（死）了。

  傑克舔了舔嘴唇，垂死掙紮，“你......你們都不抓俘虜的嗎？你可以抓俘虜啊？”

  “我可以提供情報啊。”

  見對方沉默，傑克努力地遊說。

  “哦？”對方的語氣似乎有所鬆動，然後問了一個讓傑克很無語的問題：“聽說你們領隊的西塞爾中校長得很帥？”

  傑克:“......”

  他拒絕回答回答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尤其是，拜托你能不能別用這麽冷酷的聲音問這麽八卦的問題？很違和耶。

  但他忍不住，“你們女生能不能別這麽膚淺，那個小白臉有什麽好看啊？”健壯、陽光，這才是審美主旋律好不好？頂著一張娘兒們唧唧的小白臉算怎麽回事？鬱悶。

  “你問別的問題好不好”

  “不必。你這種人，不會屈服的。“

  “哎......”傑克的聲音還沒完全喊出，冰涼的手指劃過他咽喉，代表他被“割喉”、陣亡了。

  傑克:“......”

  傑克好一陣才從那張冰涼的碰觸反應過來，心內百味：剛才那句話，是在誇他嗎？是吧！

  歐吉拉往回走。傑克猶豫了一下，跟上。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忍不住問：“你那株花沒事吧？”

  歐吉拉淡淡看他一眼，傑克順勢自住領會了“如果有事，你脖子早就哢嚓了”的意思，於是，脖子殘留的冰涼再度如水蔓延，涼颼颼的。

  兩人回到了剛才打鬥的地方。

  歐吉拉蹲到了那株花前，傑克也跟了過去。

  此時天色將明未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但兩人一人異於常人，一人是機甲學院的精英，經受訓練，雖不如白晝清晰，倒也大致可見。傑克看那叢看起來跟雜草沒兩樣的花：長著細細長長的葉子，因視線缺乏明晰度，隻能按著常規猜測青翠舒緩，中間還有一朵細小的花苞——

  看不出哪裏比他有價值，就是一棵野草。

  傑克見歐吉拉拎著匕首開挖，詫異，“你還要挖走？”

  保護還要挖走這是什麽寶貝嗎？

  就算是寶貝，按照他們的行程時間，這話挖走了也活不成啊？

  “別糟蹋植物啦，你挖了也活不成。難不成你們現在打道回營？”

  “喂，你怎麽不說話？”

  “不對啊！”傑克猛地站了起來，他忽然想起，他聽說過的很厲害的帝國軍事學院七年級中沒有歐吉拉這號人啊？

  他又蹲下來，很認真地問:“你是誰？”

  歐吉拉皺眉看他一眼，覺得這個人真的很聒噪，於是提醒：“同學，你已經死了。”

  死人是不會說話，是安靜的。

  傑克身體一僵，訕訕，“這不是沒真的死麽？你到底是誰，帝國軍事學院很厲害的人物，我沒聽聞有你這號人啊。”

  “喂......”

  歐吉拉揚了揚挖土的匕首，傑克：“......”你狠。

  過了一會。

  傑克又再度耐不住，“這到底是什麽......花啊？值得你這樣花心思挖回去，能不能養活啊？國家提示我們要愛護動植物呢！”

  “送給瑪西亞。”

  呃！哦！

  原本沒打算得到回答的傑克楞了一下，瑪西亞啊，終於聽到來一個熟悉的名字，然後——

  “送給瑪西亞？”他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你要追求瑪西亞？”

  可沒聽說瑪西亞有女朋友。

  “不是。我答應過要送她花。這個合適。”

  合適？傑克再度懷疑的看了一眼一株“野草”——

  “你這也太沒誠意了吧？”他吐槽，瑪西亞好歹也是七年級的首席，隨便送這麽一株野草真沒問題嗎？

  傑克覺得如果自己是瑪西亞，肯定得給她穿小鞋。

  歐吉拉沒理他，把那株花挖起，又割了兩片葵扇大的蒲葉，去頭去尾，剩下平整的中間部分，把花帶若幹泥細心地卷起並用一些藤蔓的皮條捆紮起來——

  “我要歸隊了。你如何打算？”

  “跟你走吧。”傑克也得跟戰友匯合。

  兩人於是往回走。

  當時兩人一個追一個逃，都是亂躥，不過，以他們的水平，要原路返回不難。

  兩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歐吉拉忽然停了下來，將包裹捆紮好的花塞到了懷裏，然後過了沒多久，就遇上了加爾文一行，傑克：“......”

  這小姑娘行動中做點私事還懂得掩飾，不錯嘛！

  傑克跟加爾文和巴布也認識——之前合訓過。

  傑克誇加爾文，“兄弟，你們隊伍很不錯哦！”尤其眼睛重點瞄了某女同學一眼，有女孩子還是厲害的女孩子，嘖嘖，這人生......

  加爾文見到歐吉拉，心鬆下來，之前一直懸著。歐吉拉可是沒帶求救彈的，要是在這密林裏迷路了，他簡直不敢想象那種後果——

  作為一個受重點培訓的人，加爾文內心很清楚學校對歐吉拉的重視程度。他覺得很有必要跟歐吉拉談談“在危急情況下也不能隻身犯險”的必要性。

  當然，現在敵方跟前，必須先裝好這個逼。

  “我就好奇，你們到底是怎麽發現我們的？還是這是個陷阱？讓兄弟死得明白些，說說。”

  加爾文三人感到來一種羞愧：他們完全沒察覺。

  加爾文反問：你們又是如何發現我們的？”

  傑克：“......”

  不過想到了插在他丟失背囊上的那根木簽子，他們看了也大概會明白，就不隱瞞了，“我們在河道旁撿到了一條插著削尖的木棍的死蛇。所以我想你們應該在附近，就追蹤來的。”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不過從對方說話來看，顯然不是什麽陷阱，隻是他們陷阱好。

  加爾文看了一眼歐吉拉，那條河裏被她射殺的蛇......“你問她。”那個“聽見了”的答案他不好意思出口，雖然是事實，但事實聽起來像謊言。

  果然傑克很詫異，然後跟加爾文問了同樣的問題：“你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