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對齊悅說，就算她重新經曆了以前的一切，可她沒有恢複記憶，就仍然是以前的自己。

  ??不會有所改變。

  ??依然對她冷漠。

  ??可實際上，經曆了那麽長，又那麽深刻的一段記憶，怎麽可能真的那麽無動於衷？

  ??她不過是不想在齊悅麵前表露出任何不一樣的情緒來。

  ??畢竟，到現在還有很多疑問縈繞在她心頭。

  ??比如，齊悅在二十年前拚了命的要得到她的鬼蜮空間，後來，又用這個創造出了這麽多的殺人副本。

  ??現在，又為什麽主動找上她？

  ??她明知道自己是誰，竟然不是想辦法殺了她，還給她創造出這樣一個獨立的副本。

  ??她究竟想做什麽？

  ??還有更多的疑問，她想，要等到她和秦渡見麵了，兩個人在一塊兒才能談。

  ??也許秦渡會知道點什麽。

  ??就算不知道，兩個人一塊兒商量討論，總比她一個人什麽都弄不明白來的好。

  ??薑離聽著步北和範元凱他們說了一會兒的話，才起身。

  ??“我先回去了。”

  ??眾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嫂，你這麽快就回去了？”

  ??薑離點頭：“我回去等秦渡，他應該快出來了。”

  ??“說的也是。”

  ??步北問：“薑姐姐，要我們送你嗎？”

  ??薑離扶了下腦袋，“啊”了聲：“有點忘記怎麽回去了，那就勞煩你們送一送吧。”

  ??話落，一群小崽子立刻舉手，爭先恐後，扯著嗓子喊：“我送，我去送！”

  ??薑離有點哭笑不得。

  ??但最後，還是她親自指定了一個人。

  ??其他人眼神哀怨地看著步北。

  ??範元凱不服：“憑什麽每次的好事都落在這小子頭上，就因為他太有少年感了？小白臉一個，難道我的娃娃臉沒有魅力嗎？”

  ??其他人忽然就笑了起來。

  ??薑離“嘖”了聲，說：“戲過了。”

  ??範元凱：“……”

  ??他娃娃臉就不配得到尊重！

  ??不過他也沒真的生氣，隻不過是和步北太熟了，互相之間的打趣。

  ??最後，眾人目送著薑離和步北離開。

  ??範元凱把自己摔在沙發裏，感歎：“大嫂總算回來了，老大也能活過來了。”

  ??“是啊……”

  ??另一邊，步北送薑離回去。

  ??開了通道，所以很快就到了。

  ??城堡裏一片漆黑，一點動靜都沒有，秦渡還沒有回來。

  ??薑離開了客廳的燈，讓步北多留了一會兒。

  ??她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兩人分開坐著。

  ??她看著步北，問：“能不能跟我說一下你的身世，或者成長經曆？”

  ??步北張了張嘴，一臉茫然：“啊？”

  ??薑離說：“隻是突然想聽一聽了，畢竟現在秦渡不在，你跟我說說話，時間會過得快一點。”

  ??步北點了點頭。

  ??他說：“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誰，院長媽媽是個很好的人，她想辦法讓我讀完了書。”

  ??因為他聰明，是院裏最聰明的孩子。

  ??院長媽媽就和舊時候一些比較開明的家長一樣。

  ??既然孩子這麽聰明，如果培養得好，將來肯定有出路的。

  ??隻要他學習好，肯學，就算砸鍋賣鐵，也會想辦法供他上學。

  ??而步北也沒有辜負院長媽媽的栽培和付出。

  ??他連跳了好幾級，不到十八歲就已經結束了全部的學業！

  ??他說出來的隻是很簡單的一句話，薑離沒有經曆過這些，也不好去體會他的感受。

  ??但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終歸會有那麽點辛苦的。

  ??薑離又問：“後來呢，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步北說：“孤兒院越來越困難，院長媽媽愁白了頭發，還有許多孩子，不知道要被送去哪裏，我不忍心，就希望孤兒院能夠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希望我自己能夠賺很多很多前，養著這個孤兒院也無所謂。但我才剛剛畢業，雖然有很好的工作，年薪豐厚，但我還是覺得不夠，突然有一天，睜眼就到了這裏。”

  ??薑離深深地看著他，心想，光不管是不是輪回轉世過的，他的心永遠都是這麽純澈。

  ??懂得珍惜和感恩。

  ??他的願望很簡單，卻也如此強烈！

  ??“你是個好孩子。”

  ??薑離最後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步北仍舊茫然不解。

  ??但薑離卻不再多說了。

  ??“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兒等。”

  ??步北：“沒問題嗎薑姐姐？”

  ??“你覺得我會有什麽問題嗎？”

  ??步北：“……”

  ??那倒是不會。

  ??別人都會有問題，就她不會有。

  ??薑離勾了下唇：“回去吧。”

  ??步北這才離開了。

  ??他走了以後，薑離整個人都陷在寬大的沙發裏，低垂著眼眸，安靜得像不存在一般。

  ??身邊終於沒有任何聲音，好像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薑離積壓在胸口的濃烈情緒，便開始不斷地翻滾掙紮，想要掙脫她布下的牢籠，將她整個人給吞噬幹淨。

  ??薑離沒有回房，就一直坐在這裏。

  ??她一手撐著下巴，闔著眼，呼吸輕緩綿長，好像睡著了一般。

  ??但是，夜幕降臨，當城堡裏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時，她還是飛快地睜開了眼睛。

  ??她轉頭，朝腳步聲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不一會兒，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從走廊拐進了客廳裏。

  ??客廳裏的燈一直是亮著的。

  ??就好像是專門為歸家的人，留的指引。

  ??薑離一眼便和男人深邃幽暗的眼眸對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麽看著彼此。

  ??忽然，薑離微微歪了下腦袋，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怎麽，看呆了？”她語氣低緩：“哥哥？”

  ??秦渡的瞳孔猛然一縮。

  ??他呼吸一滯，又迅速大步上前。

  ??他在她麵前蹲下來，伸手觸碰了她一下，又克製著力道，握緊了她的手。

  ??他的嗓音啞得不像話。

  ??“你剛剛叫我什麽？”

  ??薑離咳了聲，說：“隻叫這麽一次。”

  ??秦渡很驚訝，又很不確定這種熟悉又久違的感覺。

  ??“你都想起來了？”

  ??薑離搖頭：“記憶瓶都在你這兒，我怎麽能想起那些事呢？”

  ??秦渡皺眉，想了想，問：“是那個副本。”

  ??他語氣篤定。

  ??薑離抬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輕笑一聲：“非常聰明。”

  ??秦渡又抓住了她這隻手，將她的雙手都攏在掌心。

  ??“是齊悅。”

  ??薑離點頭：“是啊。”

  ??頓了下，她接著說道：“當時我的鬼蜮空間被奪走，她做了掩藏，藏在黑霧裏，你沒有看見過她的容貌身形，所以認不出她。”

  ??何況，她用齊悅的身份出現時，反差也太大了。

  ??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對來。

  ??察覺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秦渡卻沒有再說，而是伸手，抱住了她。

  ??薑離彎著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也回抱了他。

  ??經曆了副本裏那個漫長的故事，她的心態終究是發生了改變的。

  ??也覺得，和秦渡親近，擁抱，牽手……

  ??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事。

  ??因為那很長的時間裏，他們都是這樣的。

  ??若是沒了這些，反而還會更不習慣。

  ??秦渡的雙手忍不住用了力。

  ??薑離也不覺得他勒疼了自己。

  ??她拍了拍他的背，說：“最後一個記憶瓶拿回來了吧？”

  ??秦渡低低應了聲。

  ??薑離：“那就給我吧。”

  ??秦渡這才放開了她，抬頭深深地望著她：“想好了嗎？”

  ??薑離忍不住笑：“我已經過了這個副本，該知道的，大多知道了，現在來問這個，還有什麽意義？”

  ??秦渡道：“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封印你的記憶，不想讓你恢複的原因。”

  ??薑離點頭。

  ??她明白。

  ??天地靈氣潰散，靈物都無法生存了。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普通，也越來越多姿多彩。

  ??他們也變成了不一樣的平凡人。

  ??但是，暗卻是其中的一個異類。

  ??她非但沒有像他們一樣靈氣消散，反而憑借著別的手段，讓自己不斷地變強、變強！

  ??日積月累下來，擁有的強大力量，以前能夠跟她抗衡的薑離，完全不敵她，被她搶走了鬼蜮空間，重新創造出了這個殺人遊戲。

  ??秦渡雖然用全力將她打了進來，卻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

  ??更別說，她現在利用這個惡夢遊戲，殺了多少人，得到了多少能量！

  ??他沒恢複記憶的時候，就想要對付這個遊戲，實際上，是潛意識地想要對付這個遊戲的創造者。

  ??但他知道太困難了。

  ??所以才會建立一個組織。

  ??恢複記憶後，他對這個“困難”有了更明確的定義。

  ??這條路很難。

  ??就像當初他送走薑離，封印她的記憶時，現在他的心情也沒變。

  ??始終不希望她以身犯險。

  ??因為總覺得，會犧牲很大。

  ??他可以自己犧牲，卻不想讓她犧牲。

  ??人都是自私的。

  ??有的人，自私對自己。

  ??有的人，自私對別人。

  ??薑離抬手，細白的手指輕輕撫摸過他的臉頰。

  ??“你想怎麽做，我清楚，如果不是我那時候有顧慮，你以為你可以推開我自己送死？”

  ??秦渡蹙眉。

  ??他身體裏有薑離一半精血。

  ??他們兩個之間，有一種不一樣的聯係。

  ??薑離顧慮，如果自己先死了，秦渡會不會也活不成？

  ??所以，在這樣的顧慮當中，竟然讓秦渡搶走了一步。

  ??就算她現在還沒有恢複記憶，但當時的那種感覺，她又經曆了一遍。

  ??秦渡歎息一聲。

  ??“事已至此，隻能先讓你恢複全部的記憶再做打算了。”

  ??“嗯。”

  ??秦渡牽著她的手起身：“去影音室，給你兌換一個記憶提取器。”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肯定有用。

  ??薑離點了下頭。

  ??兩人來到影音室，秦渡開了一盞昏暗的燈。

  ??但是對他們兩個來說，這燈光已經很夠了。

  ??之前，秦渡恢複記憶的時候，就待在這裏，看著自己以前的故事。

  ??現在，輪到薑離了。

  ??秦渡兌換處了一個記憶提取器，交給薑離，教她怎麽使用，打開了麵前巨大的屏幕。

  ??然後把她的記憶瓶都拿了出來。

  ??薑離的麵前擺放著五個記憶瓶。

  ??“你在這裏好好看著，我先出去了，在外麵等你。”

  ??薑離問：“不打算留下來陪我一起看？”

  ??秦渡搖頭：“關於你的記憶，別人看不到的。”

  ??薑離看了他一會兒，終是沒有留他：“那你等我。”

  ??“好。”

  ??秦渡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才走了出去。

  ??房門輕輕關上，薑離看著麵前的記憶瓶，把它們依次打開。

  ??裏麵密密麻麻的星點湧了出來，爭先恐後地撞進她的身體裏！

  ??麵前的屏幕出現了她腦海中的記憶。

  ??從混亂變化到梳理過後的完整。

  ??……

  ??他們的記憶跨越時間長度太大，需要梳理的時間自然也長一些。

  ??尤其是薑離。

  ??她活著的時間，怕是比這天地存在的時間都要久。

  ??雖然很多進度都在加快，因為時間太長，她對遠古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所以那些是跳過的。

  ??盡管跳過了很多東西，但還是花了七天時間才梳理到了結尾。

  ??那些珍貴的記憶回來，加上她之前才再親身經曆了一次同樣的事情。

  ??她剛醒過神來的時候，恍然覺得，那些過往，仿佛是昨天。

  ??她從山上下來，第一次入世，第一個熟悉的人，是阿薑。

  ??那時候的阿薑瘦瘦小小的，瘦的脫相了。

  ??很難辨認出她骨肉勻稱時，會是什麽模樣。

  ??何況時隔那麽久了，不一定會有人還記得她當初的模樣。

  ??但因為那個副本的緣故，讓薑離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是季小雨。

  ??當初的阿薑救過她，給了她人世間第一捧溫暖。

  ??也送給她一個珍貴的姓氏。

  ??又讓她遇見了秦渡。

  ??她剛來到這個惡夢遊戲的時候，第一個遇見的，也是她。

  ??也是膽小又單純的她，對她伸出了手。

  ??所有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有緣的話，哪怕一切都滄海桑田，該遇見的，還是會遇見。

  ??現在想來，薑離竟是有些感慨。

  ??她和阿薑，沒想到會在一千年後，用這樣的方式再次相遇。

  ??故人重逢，卻不自知。

  ??她現在隻覺得慶幸。

  ??慶幸當時秦渡把季小雨當成責任壓在她身上。

  ??慶幸她自己難得的心軟，一直帶著季小雨過副本，讓她平平安安的出去了。

  ??否則的話，她必然萬分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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