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也是有些羞恥心，人群漸漸散開了。

  就剩下那幾個地痞無賴。

  男子微笑著看向他們：“幾位是還有什麽事沒做嗎？”

  在街上橫行霸道慣了的地痞怎麽可能忍受別人來對他們指手畫腳。

  當即就怒了。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管我們的事，趕緊滾！”

  男子淡淡說道：“我不是什麽東西，但如果你們不走的話，我就要拔劍了。”

  他說著，抬手握住了身後的劍柄，深邃的眼眸裏迸發出一陣寒光。

  他隨身都背著劍，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聽說最近城裏來了許多江湖人士，招搖撞騙的有，富有真本事的也有。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亂惹這些外來人。

  這些地痞放了幾句狠話，就匆匆離開了。

  薑離沒有管這些，隻是盯著麵前的男子有些出神。

  她這次出來，見過這個人世間不少麵孔。

  但從頭到尾，唯有一個人讓她至今都有印象。

  那便是第一次下山的時候，請她吃糖人的那個男子。

  雖然隻有短暫的一麵，但在遇到那個救了她的小女孩之前，他是唯一一個跟她有過接觸和交流的人。

  但，第一次遇見那個人的時候，他就是眼前這副年紀輕輕，又氣質沉穩的模樣。

  而且，已經過去百年了。

  人的壽命，除非極好，才能過百年。

  但即便如此，也一定是老得走不動路了。

  但麵前這張熟悉的臉，依然是年輕的模樣。

  他不是很久以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人。

  是轉世吧。

  又或者，隻是像而已。

  男子見她始終盯著他看，左右看了看，便走上前去。

  “姑娘，你是一個人出來的嗎？是否有同伴隨行？你如此容貌，怕是不太安全，不知你家住何處，我可以送你回去。”

  薑離晃了晃神。

  好像那個陌生的人，也是說的類似的話。

  他們真的不是一個人嗎？

  是轉世吧。

  就是轉世！

  薑離如此想。

  她搖搖頭：“我在這裏等人。”

  她麵色冷漠，似乎並沒有想要跟人交談的欲望。

  對方摸了摸鼻子，和很久以前那個陌生人一樣，說道：“那在下便不打擾姑娘了。”

  他要走了。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薑離出聲叫住了他：“你，見過我嗎？”

  男子回頭，“應該不曾。”

  像她這麽美麗的姑娘，如果曾經見過，畢竟是見之不忘的。

  但他實在沒有印象。

  薑離卻說：“哦，我覺得我跟你有一麵之緣。”

  男子：“……”

  這種話從一個姑娘口中說出來，總有點不太對勁。

  他站直身子，雙手抱拳，認真道：“在下秦渡，請教姑娘芳名。”

  薑離定定地看著他，回答：“我沒有芳名。”

  秦渡：“……”

  他笑了一下：“是在下唐突了，告辭。”

  然後，他便真的走了。

  薑離腳步微動，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直到小女孩出來。

  “你沒有走丟就好。”小女孩興高采烈地去拉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薑離不太適應地被小女孩牽著手往前走。

  而不遠處，秦渡從樹後走出來，看見兩人遠去的身影，這才轉身放心走了。

  小女孩帶著薑離回到家，吃著簡單樸素的饅頭鹹菜。

  薑離隻吃過糖人一樣東西。

  但是被小女孩收留的日子裏，不僅喝了一碗要命的湯藥，還得每天陪她啃饅頭吃鹹菜。

  她以前從未吃過。

  剛開始吃一兩頓，吃的不多，還覺得有意思。

  但吃多了，她就越發的不想吃了。

  她幾次告訴小女孩，自己是不需要進食的，但小女孩隻覺得她是在為她省食物。

  “人怎麽可能不用吃東西呢？不吃東西是會死的！”

  薑離：“……”

  做人好麻煩！

  即便她體質特殊，可幾天下來，她覺得自己還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了。

  真憔悴……

  薑離平靜地跟著小女孩過了幾天日子。

  突然有一天早上，有人在門外不斷地喊：“阿薑、阿薑……”

  薑離被吵醒了，不知道外麵的人在喊什麽。

  但聽見小女孩立刻衝了出去：“哎，我在這兒。”

  薑離微微歪著腦袋。

  恍然明白過來。

  哦，原來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叫阿薑。

  有人叫秦渡，有人叫阿薑。

  但是她……好像沒有名字。

  光和暗都叫她姐姐。

  僅此而已。

  她應該有個名字嗎？

  出神之際，阿薑匆匆跑了進來，眼眶泛紅。

  “劉爺爺快要不行了，我要去送他一程。”

  她胡亂套了件陳舊的外衣，便跑出去了。

  薑離跟了上去。

  那個劉爺爺，好像是她受傷的時候，給她來看病的人。

  但是阿薑沒能送到這個劉爺爺最後一程。

  她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村子太窮了，就這一個老大夫。

  每家每戶有點頭疼腦熱，受了點傷，都會來這兒看診。

  老大夫什麽也不要，就隻要別人給一口飯吃維持生命就行。

  很受村子裏的人敬重。

  他一死，大家是真的悲痛。

  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

  老大夫沒了，以後他們就要支付昂貴的診金，去城裏看病了。

  或許，因為舍不得或者出不起這點診金，隻能忍著不去看病，然後越拖越嚴重，就這樣在病痛中死去。

  阿薑哭得很傷心。

  她在劉大夫家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天，回到家的時候，還在哭。

  “我是孤兒，小時候，劉爺爺帶我在身邊給我一口飯吃，又教我認識草藥，等我自己能做工掙錢了，才請村子裏人幫我蓋了這間草屋，他是我最親的人。”

  最親的人。

  薑離想，大約就像她與光暗一般的關係。

  她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阿薑哭夠了以後，說：“明天我要去集市上給劉爺爺買一副棺材，我知道肯定很貴，我身上這點銅板肯定買不起，但我真的想要讓劉爺爺好好安葬。”

  村子裏窮的人，都買不起棺材，人死了，就是草席一卷，隨便找個地方埋了。

  阿薑不想這樣。

  她給劉大夫買一副棺材好好安葬，是她最後能夠報答他的方式。

  阿薑說著，便又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