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的時間可以說非常、非常短。

  但是在此刻，又似乎很漫長、很漫長。

  薑離的視線落在秦渡僵硬的臉上，一刻都沒有移開。

  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總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這是她以前都不曾有過的體驗。

  她在等秦渡的解釋。

  她想，在這之前，隻要她問的，想知道的，秦渡都不會隱瞞她。

  這次，她給了他三分鍾時間考慮，他就算覺得難以開口，也一定會說的。

  但是她終於錯了一次。

  秦渡忽然站起身來，眼睛裏充斥著血絲，拳頭緊捏到泛白，似乎極度隱忍。

  “這件事情，你以後都不許再提了！這個願望，你就當它不存在，不許去管！”

  他聲音發沉，透著幾分命令式的嚴厲。

  薑離仰頭看著他，難免有幾分錯愕。

  這還是秦渡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秦渡！”

  她還什麽都沒說，秦渡便忽然轉身，大步離開。

  那背景，似是落荒而逃！

  薑離也忽地起身，因為動作太大，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她皺緊眉頭，看著秦渡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門口。

  她徹底沒了胃口吃東西。

  她離開了餐廳，看了眼空蕩蕩的客廳，坐在沙發上，揪了個抱枕過來，抱在懷疑。

  他是怎麽了？

  從她知道自己的願望開始，自己這心裏就沒有一刻平靜過。

  尤其是看到秦渡這個反應。

  他抗拒的眼神裏，仿佛還藏著別樣的情緒。

  像是……害怕？

  他在怕什麽？

  怕她知道他真的是個……死人嗎？

  薑離光是想到這一點，身子都莫名輕顫了一下。

  秦渡死了。

  多麽令人震驚，難以接受的事實。

  他明明，就和正常人一樣。

  有血有肉。

  但其實仔細想一想，也是有疑點的。

  比如，為什麽會有人在這裏待了很長的時間，過了無數的副本，累積了幾十萬的積分，卻始終安然無恙？

  比如，他身在S區，哪裏來那麽大的本事，能夠查詢所有區域的人和信息，隨意行動。

  比如，他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剛好也都能夠避開遊戲的封禁，別人都做不到。

  還有，他可以不睡覺。很多天很多天不睡都沒有問題。

  尤其是在上個副本裏，他幾乎一直穿梭在荒野中，找了她，又找步北他們，沒有停歇，速度之快，讓薑離都很佩服。

  薑離自己雖然也可以不睡覺，但是，如果讓她不眠不休的好幾天都這樣跑來跑去，估計也是有點吃不消的。

  她再強大，畢竟也是個人啊。

  但秦渡沒有。

  一切都很正常。

  再往前，他在大雪的副本裏，晚上竟然可以出去幹涉死亡名單。

  他又是怎麽做到的？

  更重要的事。

  他和柳絮還有林英卓，認識很久了。

  這個遊戲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但他和柳絮他們認識的時間，在他們變成惡鬼之前，在惡夢遊戲，成為惡夢遊戲之前。

  他們都是古代人。

  秦渡究竟是認識了他們多少年？

  而他現在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十歲。

  他封存了自己的記憶，一直待在這裏。

  她自己擁有的記憶，是二十三歲。

  那她在這之前，就認識秦渡了。

  秦渡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可能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先不說有沒有這麽強大的能力在副本裏隨意穿梭，輕鬆通關。

  就說他有沒有這麽縝密的心思。

  所以，這中間，最少會有四五十年的歲月。

  那麽，他是怎麽做到五十歲了還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而且，五十歲，隻不過是薑離根據這一點，最保守的估計。

  要是追溯他和柳絮他們認識的時間，那可真就不好算了。

  那得是個老妖怪！

  之前她可以認識，秦渡是用了積分，不斷兌換自己的容貌不變。

  擁有更多的能力。

  但是，自從自己的願望出現後，她就知道了。

  他是個死人。

  現在存在的，也許隻是他的靈體。

  他的能力，他的容貌，都是本身就擁有的。

  而他現在表現得和正常人一樣，大約是想了什麽辦法，為自己弄了具身體？

  或者，是把靈魂實體化了。

  和惡夢遊戲裏那些鬼怪給區分開來了。

  代價可能就是和正常的玩家一樣，都要正常通關副本。

  通關不了，或許會死在副本裏。

  又或者會給他單獨弄一個副本出來。

  總之，不管是什麽情況，薑離想起來都覺得很不愉快。

  她起身，上樓。

  秦渡的房間就在她的旁邊。

  她在秦渡的房間門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門。

  “秦渡。”她冷靜地說道：“你別忘了，我們現在在找我的記憶瓶，隻剩下最後一個記憶瓶了，到時候，我會恢複所有的記憶，你現在所隱瞞的，逃避的，我全都會知道。”

  都逃不過一個早晚。

  但裏麵卻沒有聲音傳來。

  薑離也不多說。

  “行，你要是不出來，不說話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時間平複。”

  她說完，盯著眼前這道門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薑離看不到，秦渡的房間裏漆黑一片。

  在她來到這裏之前，這整棟城堡，都是常年不見光的。

  是的。

  他是個死人。

  他隻擁有了一個靈魂。

  所有，有沒有光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相反。

  這樣沒有光線的地方，才是適合他存在的地方。

  他就是這樣一個……黑暗裏的鬼怪。

  秦渡坐在漆黑的房間裏，沒人能看見他眼裏充斥著的血紅。

  他狠狠閉上眼，拳頭始終緊握著。

  他沒想到，哪怕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心底裏，卻依然藏著這麽強烈的一個願望。

  複活他。

  她要複活他！

  當初會把她的記憶抽取封存，他就是怕這個。

  他已經成為了惡夢遊戲的犧牲品，他不願意再讓她來到這個鬼地方！

  他以為，隻要她不記得了，就會心無雜念地在人世間過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終究是，功虧一簣！

  哪怕她沒了記憶，可還是因為這個他最怕的東西，來到了這裏。

  命運，有時就是那麽讓人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