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田田在五樓等到一點，終於還是被護士長叫回了一樓，剩下楚思思一人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心煩意亂完全沒有半點緩解，於是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將今天上午以來發生的事回憶了一遍，首先想到的就是洪淩。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麽問題呢？楚思思懷疑洪淩可能正在經曆她曾經經曆過的痛苦，可是時間太短，洪淩說的又太少，楚思思隻是隱約感覺這個高二的女生和自己當年有幾分相似。

  她坐在那裏，看上去和正常的女孩沒什麽兩樣，但是她整個人都是不集中的，怎麽說呢，好像她坐在那裏但是腦海中卻在計算著別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讓她無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想到這裏楚思思搖了搖頭，太可怕了，回憶中學時代那些不堪忍受的時光，楚思思感覺呼吸都變得嚴厲起來，胸口漸覺煩悶，腦袋暈暈沉沉，隨後，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眼皮沉重的耷拉下來。

  她覺得好困，好想睡覺。

  沐春走進來的時候，楚思思仍在夢中，短短二十分鍾時間裏，她做了好幾個夢，但是僅僅隻對其中一個夢記得清晰。

  這個夢發生在楚思思就讀的那所國際學校，當時是夏天，女生們都在遊泳池的更衣室更換泳裝，楚思思看見夢中的自己在更衣櫃前猶猶豫豫，那段時間隻要楚思思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會發生那些小問題，她糾結著換衣服的每一個步驟，反複開關衣櫃門，直到聽不到其他女生的聲音。

  楚思思在夢裏替夢裏的自己著急，要遲到了，其他同學都已經到泳池邊排隊集合，遊泳課的老師最討厭學生遲到，要是遲到一定會被罰遊10個來回。

  雖然遊10個來回不算什麽很困難的事情，楚思思的遊泳水平也不至於會在這種懲罰上出醜，但是懲罰本身就夠丟人的，在這所國際學校裏，丟人的事情可能比普通學校還要為人所“津津樂道”，弄不好，楚思思還沒回到家，媽媽已經從校委會那裏聽說了她被罰之事，也許她剛回到家一封律師信已送到學校。

  楚思思真想催促夢裏的自己趕緊換好衣服把門關上去泳池邊排隊，但是夢裏的她卻是猶猶豫豫好像關衣櫃門這樣的事比登天還要麻煩。

  楚思思因為太過著急才驚醒過來，醒來時一身冷汗，揉了揉眼睛方才看到沐春坐在自己對麵，一陣驚慌，趕緊跑到飲水機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楚醫生是不是有心事？”

  “啊，沒，沒有。”楚思思被沐春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驚魂未定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沐春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自顧躺在椅子上說道：“周剛可能並不是囤積症那麽簡單，以後他複診就都到我這裏來好了，楚醫生就不用再負責這位病人了。”

  聽沐春這麽一說，楚思思心裏先是一陣放鬆，緊接著她又慌慌張張起來。

  “老師，你剛才說什麽？”

  “你坐下再說，不要這麽驚慌失措的樣子，你今天一上午都心神不寧，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啊。”

  “沒有，我沒事。”楚思思端著杯子在沐春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還記得囤積症如何診斷嗎？”

  楚思思想了一想回答道：“記得，之前老師教過，我也專門複習過筆記。”

  “我相信楚醫生的學習能力。”沐春鼓勵道。

  楚思思輕動一下嘴角，笑的有些勉強。

  “楚醫生應該向周剛確認過他是否曾經有過腦外傷之類的病史吧。”沐春問。

  楚思思認真地點頭回答道：“是的，第二次周剛來複診的時候我就向他確認過這件事，他明確說過自己沒有任何腦外傷的病史。”

  “那我們就暫且相信病人所說的，除非之後我們發現他存在其他原因的自我認知不全，比如他曾經的病史導致他忘記了自己有過腦外傷這件事。”

  沐春這話有些繞，楚思思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老師這句話的意思，“老師的意思是病人有可能不是故意隱瞞自己的某方麵病情，而是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是的，這種情況並不罕見。需要醫生仔細判斷的。當然，現在輔助醫生進行判斷的方法非常多，比如全麵聯網的醫療係統，醫生隻要查一下病人的就醫記錄一般就可以了解到詳細情況，但是，目前我們的醫療係統還沒有完全做到任何醫院的醫生都能夠輕易查到任何一位病人在不同醫院的就醫記錄，這一點暫時還做不到。”

  “的確是這樣，我記得之前一位病人的病例記錄，老師還是麻煩張文文博士去知南附屬醫院調查的。”楚思思說。

  “的確如此，不過對醫生來說是這樣，對於病人來說他們並不清楚這些，因為隻要使用醫療保險卡進行治療的，所有記錄事實上都能調查清楚，病人並不知道醫生不能調查到他的就醫記錄。”

  “老師的意思是？騙病人？”楚思思有些不明白，又不敢亂猜，可是話已說出口她就覺得不對勁。

  果然，沐春立刻否定了她的話，“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認知上存在的不對稱，在病人看來醫生是輕而易舉就能了解他們病史的，所以病人一般沒有必要故意隱瞞自己的病史。”

  “哦，明白了。”楚思思點頭同意，“所以說，如果周剛說他沒有腦外傷這件事情是假的，未必是他故意說謊，而是有可能他自己真的忘記了，完全不記得受過傷這件事？”

  “不能簡單排除這種可能性。”沐春說道。

  “好的，我以後會更仔細確認這件事。但是周剛的囤積症不是很明顯嗎？根據診斷標準，他有長期儲藏物品的問題，在丟棄這些物品上存在焦慮和痛苦感，想到要扔掉那些收藏的東西就感到害怕甚至焦慮；並且周剛也多次強調這件事情讓他有很深的痛苦感，已經到了影響正常社交和工作的地步，所以他才來醫院看身心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