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看著燈光下沐笑的臉和她身上白色的毛衣，漸漸有些暈眩。這件毛衣的款式很簡單，蓬鬆的白色羊毛和金絲線纏繞的紐扣在燈光下特別溫暖。

  “你還放著我的衣服？”沐笑猶豫半天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

  沐春故作輕鬆地說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你是笑笑啊。”

  兩人在書桌旁各坐一邊，托著腮幫子的沐春不知不覺中竟有些昏昏欲睡，以至於沐笑從他麵前拿走筆記本的時候，沐春都沒有察覺到，又等沐笑看完筆記本，緊緊皺著眉頭時，沐春才意識到糟糕，這件事情本來不想告訴沐笑的。

  筆記本上記錄的內容是沐春這幾天睡覺前查閱的病例，關於教授的味覺丟失問題，他一直記在心上，雖然楚教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聲第二天就去檢查，可是時至今日，卻沒有半點消息。

  遲遲都沒有等來教授檢查結果，沐春隻能收集和研讀各種相關病例，提前做好準備。

  沐笑的臉色很難看，就算是暖色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在沐春看來沐笑的臉色也比今晚任何時候都差了好多。

  “怎麽了？我不過是研究一些病例，都是日常工作而已。”

  沐春假裝隨意地伸手想要拿回筆記本。

  沐笑往後退了一些，隨後將筆記本合上放在自己膝蓋上方。

  “你……怎麽了笑笑？”沐春關切地問。

  “是誰生病了？”沐笑嚴肅地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沐春卻仍然不打算回答。

  方明的呼嚕聲從臥室裏傳了出來，回蕩在空曠的客廳裏，窗外搖曳著香樟樹的影子，在對麵的住宅樓側麵映照出一個大大的黑影。

  “叮！”

  電子時鍾敲響了一點的聲音。

  “累了就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再告訴你。”

  “睡？”

  “嗯啊，睡覺吧，你睡次臥，我睡沙發。”

  “為什麽？”沐笑問。

  沐春忽然語塞，什麽？為什麽？

  “我問為什麽。”沐笑專注地看著沐春，沐春的臉一下如少年般紅了起來。

  “那，要不然我看書看到天亮好了，你早點去睡覺，我還有些案例要研究。”

  沐春顧左右而言他的水平在沐笑看來就是小學不知道畢業了沒有。

  刷拉一聲，筆記本放到了桌麵上。

  沐笑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說在哪裏睡覺的事情，我說的是為什麽要瞞著，你明明有心事，而且肯定是有人生病了。”

  “女醫生的第六感吧，這種東西你知道的不可靠，笑笑，今晚辛苦你了，先去睡覺吧。”

  “不要沒事就哄女朋友睡覺，你是個身心科醫生，你研究那麽多其他科室的疾病，到底是什麽原因？普通的病人嗎？””啊，沒錯，就是普通的病人。”

  等等女朋友？

  沐春像在沙漠中看到了綠洲，大海上看到了救生船一樣，拍了下手，高興地站了起來，走到沐笑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就是一個病人，你知道的，我記性不好，多年來還是習慣把很多細節都記錄下來，這樣以後也不怕忘記。”

  沐笑冷冰冰地搖搖頭，“沐春你從來都不會說謊，要我揭穿你嗎？”

  “我沒有說謊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怎麽會對沐笑說謊，我是瘋了嘛我。”

  沐春說完穿著拖鞋跑到廚房，給沐笑熱了一杯牛奶，“喝吧。你這麽晚了不睡覺，明天上班沒有精神，喝完牛奶就睡吧。”

  “我為什麽不回家睡，為什麽要在這裏睡覺？”

  “我“

  沐春這下真的被問住了，他完全就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那麽晚了，沐笑自己回去不太安全，淩晨一點開車，人的精神狀態不好容易出交通事故。

  萬一沐笑在停車的時候遇到什麽壞人，這個世界治安也不是百分之百沒有問題。

  要是在陰暗的角落裏埋伏著奇奇怪怪的人，沐笑雖然什麽都好，但是也不是什麽空手道高手或者跆拳道女王。

  真要是碰到壞人，沐笑也是應付不過來的。

  再者，這裏不是家嗎？

  想到這裏，沐春發現自己的手臂正被沐笑倚靠著，於是，他側過身，輕輕拍了拍沐笑的肩膀，“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笑笑。”

  “沒事，你不想告訴我，我大概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沐笑的聲音頓時非常疲勞。

  “你那麽聰明，什麽都瞞不住你。”

  “不，不存在什麽聰明不聰明，能了解一件事，第一是因為熟悉那個人，第二是因為熟悉他為人處事的方式和那個人的”

  “笑笑”

  沐笑沒有說完，沐春輕聲打斷了她。

  “我記筆記的習慣就那麽多年來都沒有變化嗎？”

  沐春自嘲著問。

  “不是，怎麽可能沒有變化，沐醫生開什麽玩笑呢？隻是有一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因為你、我、世華、還有當年的其他學生都是用相同的方法記錄病例的，除非，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沐笑的回答太有說服力，沐春根本無從反駁，隻能重新端起杯子送到沐笑嘴邊，“笑笑，喝牛奶。”

  沐笑想笑又想哭，抽泣了一聲接過杯子。

  “你還留著這個杯子。”沐笑故意說道。

  “我不知道，一切應該都沒有變化吧，所有的痕跡，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想過有任何需要改變的地方，窗簾和桌布最多有些褪色，陶瓷杯十年都不會有什麽變化，何況這才多少年，這件衣服也許現在穿著有些過時了？”

  沐春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終於在看著沐笑安靜地端著紅色陶瓷杯喝牛奶的時候感到整個夜晚有了一分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時光。

  “如果是病人，你一定會在筆記上記錄病人的基本情況，性別、年齡、首次發病時間、甚至身高、體重，還有家庭成員、工作情況以及社會關係等，這些記錄必不可少。

  但是這本筆記寫的密密麻麻，三十多頁裏麵沒有任何病人的相關資料，沒有首次發病時間、沒有門診時間、沒有第一次門診交談記錄。隻有一種可能可以解釋其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