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半夏穀主
作者:夢見林深      更新:2021-01-23 11:39      字數:2719
  到了人煙稀少的城郊外,吃飽喝足的健壯寶馬們,可能是許久沒有肆意狂奔了,載著皇車的奔騰速度越越快,帶起了一清爽涼快的秋風。

  秋風透過錦簾吹入車廂內,惹得身體虛弱的羽裳,冷不防的打了個噴嚏。

  這一聲本想克製在喉腔內的噴嚏,卻被羽裳用反了力,將閉目養神的殷雲翊給驚醒了。

  他睜開冷酷似沒有聚焦的墨眸,掃了一眼麵前弱不禁風的美人兒。

  她那蒼白似漢白玉般的臉龐,鑲嵌著兩顆精雕細琢黑寶石般的眼睛,泛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光芒化為細小淚珠,點在羽裳那細長卷翹的睫羽上,稱得越發盈盈動人,楚楚可憐。

  殷雲翊見狀,優雅地將身上的霧灰色錦袍脫下,遞給了羽裳。緩緩道:“穿上吧。”

  羽裳依舊冷著臉,一雙黯淡無神的眸子裏透著一絲倔強。

  那緊皺的柳眉,仿佛在和這突然降溫的天氣較真,又仿佛在和自己糾結的內心較真。

  是時,羽裳白皙嫩滑的臉龐覆上了一層薄汗,臉上那條攝入如蟲的傷痕,又開始發起了第二道攻勢。

  她猙獰著五官,不經意弓起的雙手,倏地握成了一個拳頭,捏的雪白,青筋暴起,細小的血管依稀可見。

  她努力讓自己不在殷雲翊麵前出醜,可事與願違,那有無數條螞蟻,鑽入毛孔蠶食肉身的痛苦,不是她握拳強忍就能夠解決的問題。

  這是殷雲翊第一次見羽裳病情發作,她仿佛是那一汪深譚中,被水草束縛住雙腳,不停將頭探出水麵,尋求一線生機的人。

  他一瞬上前,將霧灰色錦袍披在羽裳的身上,伸手攏住了羽裳不停顫抖的雙手,試圖用溫柔的掌心,來減輕羽裳的痛苦。

  “王,八,蛋!”羽裳嘶啞著嗓子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叫聲,她死死地握著殷雲翊的手,在他手背上扣出了一道道“小坑”。

  殷雲翊蹙起了眉,卻沒有將手收回,任由羽裳那柔荑般的指甲,一點點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即使掐出鮮血也無妨。

  “我,我.....”羽裳搖晃著混沌的腦袋,想收回抓著殷雲翊的手,可臉頰上那一陣陣鑽心的瘙癢,讓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是時,她漲紅著臉,看向殷雲翊那俊美白皙的臉龐,充滿血絲的鳳眸微眯,驀然抬起了手.....

  “臉可不行。”殷雲翊驀然抬手擋住了羽裳的手,旋即反手一握,死死地將她的雙手製在了手掌之中。

  羽裳手上使不過勁,便隻好咬緊牙關來緩解痛苦。此時一滴滴飽滿的汗珠流在她結痂的傷痕上,變得更加癢了!

  看著不斷冒著虛汗、咬牙掙紮的羽裳,殷雲翊眉頭一緊。淡淡道:“隻好這樣了。”

  是時,他一手製住羽裳的雙手,另一隻手在羽裳的腦後一斬,點住了她的腦盧穴,讓她暫時暈了過去.....

  羽裳緩緩合上了沉重的眼簾,方才掙紮不已的雙手垂在了身側,整個人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朝殷雲翊的身上倒了去。

  殷雲翊將羽裳扶上坐塌,將她靠在了自己的懷中,欣慰地撫了撫,她披散在肩後蓬鬆的頭發。

  皇家馬車外坐在車轅上的車夫,被方才那激烈的動靜,嚇得滿頭大汗,不停用馬鞭抽打著寶馬,好讓自己的大腦不再胡思亂想。

  寶馬飛快地奔騰在官道上,兩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晚,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天都。

  礙於夜玄的身份,太子令牌一出,免去了許多官兵的繁複搜查,皇家馬車在城門外沒停多久,便插了五六個隊,直奔城內的半夏穀去了。

  半夏穀,乃天都第一神醫的居所。

  穀主半夏樂善好施,助人為樂。最大的喜好就是聞藥香,嚼三七根。

  將表皮那層苦味嚼碎,內層的帶著苦味的甘甜味,便融入口中泛出淡淡清香。

  他自半夏穀中出生就從未離開半夏穀,有多少達官貴人奉千金萬石請他出穀,他一個都沒搭理。還怕來的人太多,踩壞了他穀內辛辛苦苦栽種的果園。

  而且半夏從不歧視比自己貧苦的人,也不羨慕比自己富裕的人。在他眼裏每天活的開開心心、和自己心愛的人,平安共度餘生就足夠。

  半夏自治愈了二十幾位得了瘟疫的百姓,名氣便在四海八荒傳開,便有許多慕名前去的俗人。

  有的是想深造醫術傳承後代,有的是看中了冬暖夏涼的半夏穀,還有的是沒病亂投醫,隻為見神醫一麵的人。

  女帝也曾派人來過穀中,想封他個一官半職,在涼州安宅置地,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半夏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從此之後,半夏穀便有了一個成文的規定。

  規定被刻在入穀必經的一塊花崗石上,那就是——穀中一日救十人,其餘一概不負責。

  下麵還有一行紅字,若強行擅闖,後果自負。

  當夜玄看完了最後那“後果自負”四個字,蹙起了眉頭:“今天救了幾個人?”

  薔薇聞言,左右環顧了一番四周漆黑寂靜的環境,搖了搖頭。

  此時殷雲翊優雅地走下了皇車,緩緩道:“怎麽停下了?”

  薔薇轉過頭看向了迎麵走來的殷雲翊,解釋道:“方才車夫說這半夏穀擅闖不得,指著這塊石頭讓我們看。可是穀中一天隻救治十人,不知還能不能.....”

  她橫眼看了一下夜玄的神情,隻見夜玄那一雙璀璨星眸,比方才看見花崗石更加沉了,她立即止住了嘴。

  殷雲翊見她不語,雲步來到了七尺高的花崗石前,仔細看了看上麵的字。旋即又看了看花崗石的四周,冷冷道:“不能了。”

  夜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怎麽知道不能?”

  殷雲翊指著花崗石下被壓損成坑的野草,“這塊石頭明顯被人移動過,這是之前被花崗石壓出來的坑,如今卻顯現了出來。”

  夜玄聞言繞到了花崗石背後,上麵刻著三個紅色大字“半夏穀。”

  若可以救治就是“半夏穀”,若不可以救治就是十七字的成文規定。

  那羽裳臉頰上的火芥子毒,豈不是還得等到明天?

  薔薇看著一臉淡定的殷雲翊,和緘默不言的夜玄,著急道:“那現在怎麽辦啊?”

  “還沒有本宮去不了的地方。”夜玄語氣十分堅定,一瞬握上了腰間的紅蘇折扇。

  殷雲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要硬闖?”

  夜玄扇開紅蘇折扇,望著扇麵上的紅色曼陀羅華的花紋,嗤笑一聲:“怎麽,翊王不敢了?”

  麵對夜玄的挑釁,殷雲翊眼角眉梢都透著一絲涼意,他昂起下頜,開口道:“雖然擅闖是冒犯了些,但為了羽裳.....值得。”

  夜玄望著他那冰冷的臉部輪廓,一眉一目,似天人所造,勾勒得淋漓盡致。

  他挑起眉道:“死也值得?”

  是時,殷雲翊意味深長地往皇家馬車望了去,墨眸中浮現出笑容可掬的羽裳,他在內心自問了一聲:值得嗎?

  殷雲翊和夜玄一拍即合,重新回到各自的皇家馬車上,讓車夫們再次駕車,往前半夏穀內駛去。

  殷雲翊坐在馬車內,將羽裳身上的煙灰色錦袍又往上扯了扯,看著她那張膚若勝雪的憔悴臉龐,內心不免泛起了一陣心疼。

  另一頭,夜玄微眯著令人目眩的桃花眼,側耳傾聽,那簾外車夫說起,關於半夏穀主的傳聞。

  車夫坐在車轅上,吹著夜晚的涼風,渾身一顫,聲音也變得顫抖了起來:“老奴聽江湖傳聞,半夏穀主每日隻收一個病患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