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喬子第一次見到顧從楊，是她前來谘詢跳舞的時候。當時對方什麽都不選，直接選了芭蕾。於是，許喬子瞧著麵前嬌嬌小小跟著漂亮男生來的小女孩，思考：真的有十二歲？

  問話一出口，對方立馬點頭如搗蒜。

  十二歲這樣身高，打量人的許喬子覺得跳芭蕾問題有點大，於是他問：“不考慮其他的？”

  嬌嬌小小的女孩連忙說道：“我是真心想學，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試試？”

  真心想學？許喬子見對方一點底氣都沒有的模樣，壓根不信。

  之後瞧見的那一幕，更是肯定了許喬子的想法。

  真心想學？許喬子注視著顧從楊死死盯著藍婉的模樣，在心裏吐槽：怕不是來找人的吧？

  不過，一想到不久前合夥人和他頭疼地說錢的問題，許喬子還是接了顧從楊的單子，畢竟對方看起來很有錢。就因為這樣，引起了奈奈子的注意。

  當時，聽說許久沒接學生的許喬子居然接了新生，奈奈子還注意了很久，她以為對方是發現了什麽好苗子，沒想到完全不是。

  “有必要嗎？”看著連最基本動作都做得艱難無比的小女生，奈奈子扶額。

  站在一旁的許喬子回答：“你不是說缺錢嗎？”

  “那也不缺這種……”奈奈子一臉無語地想：這種……除了會添麻煩還會什麽？

  “我和她說好了。”瞧見奈奈子神色不好，許喬子告訴她：“要是半年內她追不上大課，我們的課程就停止。放心，我心裏有數。”

  既然許喬子都這麽說了，身材姣好的奈奈子隻得答應，不過她當時並不看好顧從楊，畢竟先不說她的身高問題，就是她什麽都不會也十分致命，半年內追上大課可能性基本為零。

  當時，許喬子也是這麽想的。

  第一節舞蹈補習課，許喬子一見顧從楊便問她：“聽說你早上上課的表現一團糟？”

  被問話的顧從楊頓時沉默，臉色有些不好。

  發現這點的許喬子聳聳肩：“早就告訴你，你太晚了。”

  真正學跳舞的孩子基本都是五六歲入的門，十二歲，有的芭蕾舞練習生都已經參加過好幾次比賽，甚至有人還拿過大獎，比如藍婉，她已經在芭蕾舞領域裏小有名氣，而不是和顧從楊一樣，還處於什麽都不懂的狀態。

  麵對許喬子的話，穿著練舞服的小女生憋了半晌才開口：“不是沒有大器晚成。”

  大器晚成，站在鋼琴附近的許喬子覺得顧從楊說這話有些不自量力，他想：大器晚成，隻有晚成的人才敢說自己大器，而不是什麽都沒有就敢說自己大器晚成。

  接下來，輕柔的音樂中，許喬子瞅著說著自己會大器晚成卻一點疼痛都吃不消的顧從楊，心中冷笑更甚：連苦都吃不了，還敢在他麵前說大話？

  不過，令許喬子意外的是，顧從楊沒喊停，直到課程結束。

  瞧著宛如從水裏撈出來的顧從楊，許喬子好心提醒對方：“明天記得準時。”

  最後掃一眼女生的反應，許喬子好笑地喝了一口水，離開教室，他想：對方大概很快就會放棄了吧？

  不料，這一點超出了許喬子的猜測範圍之內，顧從楊雖然很怕疼，卻仍舊每天準點報道。於是幾天後，覺得事情變得有意思的許喬子建議顧從楊學點別的，美其名曰這樣比較好放鬆身體。其實，實際上是許喬子發現奈奈子又在愁錢後想到的辦法，反正這隻羊已經褥了，再褥一點也沒事。

  對於許喬子的建議，當時的顧從楊十分猶豫。於是許喬子以為對方怕辛苦，可得到的答案卻是顧從楊周末的課程都滿了。

  這麽忙？注視著看起來似乎沒那麽忙的顧從楊，許喬子想，現在的孩子還真是……日程繁忙。不過，幸好他早有準備。

  “沒事，在周一到周五的時間裏加課就行。”反正他目前隻有她一個學生。

  最終，遲疑的顧從楊同意了許喬子的建議。就這樣，見到立即入賬的錢，許喬子微笑地想：他一定會好好教她的……

  身為舞天下的老板，也身為舞蹈界拿了無數大獎的舞蹈家，就算褥羊毛，許喬子也比其他人用心許多。眼瞧著顧從楊迅速地從一點都不懂的小白漸漸摸到門路的模樣，許喬子有時會想，他就是厲害，就算是根本心不在舞的人也能教得好好的。但後來，一切都變了。

  隨著接觸，許喬子逐漸發現顧從楊對於跳舞是有天分的，就是入學晚了些。因為這個發現，許喬子還是挺高興的，至少沒白教，就像當初奈奈子說的，其實這種錢就算賺了心情也不好，還不如免費教一個極為有天賦的孩子來得暢快。

  隻是，很快許喬子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顧從楊太著急了。那急火火妄圖想幾日練成神功的模樣，讓踏實努力的許喬子覺得很不舒服。有什麽事情可以一蹴而就？便是吃個飯要是生吞亂嚼也會出事吧？但顧從楊執意如此，如何說都說不通。

  瞧著自己想廢掉自己的人，許喬子在讓對方離開和繼續留下之間徘徊。最終，他選擇了讓對方留下，他可惜她的天賦，但……顯然她不覺得。好好說不聽，嚴厲命令不聽，許喬子瞧著眼前這個被家中哥哥寵壞異常任性妄為的孩子頭疼不已。

  奈奈子曾建議要不要和對方家長談談，可許喬子想著每天晚上會來接人的顧哥哥便覺得無話可說。畢竟那種寵孩子的主，有什麽可說的？

  見顧從楊的哥哥管不了，奈奈子提問：“那爸媽呢？”

  說道這個，許喬子頓時一愣，搖頭：“我沒見過。”

  此話一落，奈奈子驚訝地看向許喬子：“一次都沒來過？”她記得顧從楊都已經在這裏上了快一年的課。

  “沒有。”許喬子搖頭，他曾問過顧從楊為什麽都是顧哥哥來接她，然後對方隻說了一句“他們忙”，就這麽打發了他。

  想著根本沒出現過的顧從楊的父母，還有那百依百順的顧哥哥，許喬子隻能自己來了。

  後來，等那麽多事情發生了以後，等那麽多事情都歸於平靜了以後，許喬子總會想，如果不是那一次，如果不是那個對話，他大概不會將顧從楊認成他，也不會最終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那天，許喬子如同以往一般隨口提了某件事，然後顧從楊便說了看法。就因為那一字不差的回答，許喬子頓時愣住，想起了好久沒想起的人。

  “怎麽了？”發覺許喬子難得在課上走神的顧從楊奇怪地看著對方。

  注視著顧從楊天真無邪的麵容，許喬子連忙搖頭，將腦海中的某個人甩掉，他想：怎麽會和那個人一模一樣？這可是顧從楊，不是別人，是顧從楊。

  原本那應該隻是一個巧合，不料，接下來，許喬子逐漸發現顧從楊有很多地方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隨著音樂節拍在跳舞的人，許喬子想：如果真得那麽像，為什麽他第一眼沒認出來？不對，他隨即否認了一切，一定是他看錯了。

  但否認並不管用，以至於後來的某段時間，許喬子如同瘋了一樣，總是會忍不住看錯。頻頻認錯的後果是許喬子有時甚至分不清麵前站著的人，到底是顧從楊還是那個人。他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看不清，努力讓自己做個好老師，可舞蹈教室出事了，如同那時一樣……

  瞧著出事後被家長帶走的學生，許喬子恍惚間貌似回到了那一年，他想：屈良，是你回來了嗎？

  番外（2）

  “霜霜，未來的夢想是什麽？”鵝蛋臉的老師笑盈盈地詢問著眼前的小女孩。

  此時，一身粉色連衣裙的譚霜霜認真地回答：“我要做個舞蹈家，給所有人跳最好看的舞蹈。”

  “真是個好夢想。”聽到這裏的老師摸了摸譚霜霜的腦袋，給她鼓氣：“那從現在開始要加油嘍，舞蹈家啊，可是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被打扮得漂亮的小女孩十分認真地點頭，保證道：“我已經報了舞蹈班，是芭蕾哦，老師。”

  聞言，溫柔可親的年輕女老師發出讚歎聲：“霜霜，好厲害。”

  被誇獎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那雙明亮的眼眸滿滿都是歡喜。

  可這個歡喜留了多久呢？譚霜霜自己都不記得了，隻覺得大概留了很久很久，隻是後來隨著時間一點點被磨掉，最後忽然什麽都沒有了。

  最初是怎麽喜歡上芭蕾的呢？可能是被母親帶去舞蹈班學習的時候，第一眼瞧見就喜歡上了。那宛若小天鵝般的身子，優雅的立腳邁步，漂亮的旋轉動作，以及好似飛起來的跨越……，以至於第一眼便再也看不進其他舞蹈，而年幼的譚霜霜在四歲的時候立誓要成為白天鵝。

  練習芭蕾其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每天不斷反複練習著枯燥無味的基本動作，甚至因為不合格而必須重複來過。若是一個不好，受傷也是常有的事情。不是指甲斷成幾片，便是小腿上青青紫紫，要不就是不慎扭到腰，連著幾天都隱隱作痛，或者歪到腳脖，根本不敢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