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到處找人的藍婉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人，就在她從最後一個可以想到的地方出來的時候，遇見了同樣在找人的許喬子。

  看到藍婉的那一瞬間，許喬子趕緊問她找了哪裏：“我剛才也找了幾個地方沒見到人……”

  因為找不到人，不由握緊手機的藍婉在飛快思索中猛地想起顧從楊最後一次在舞蹈教室出現時和她說的話。

  “要是我有一天突然不見了，你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好了。”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顧從楊突然和藍婉說了這麽一句話。

  將衣服放進櫃子裏的藍婉奇怪地看了顧從楊一眼：“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就是忽然想到了而已。”說著，顧從楊衝著藍婉笑了笑，離開了更衣室。

  那時的藍婉沒多問，她隻當顧從楊最近不太舒服因此小女生憂傷的少女情結發作，沒想到現在轉眼成真。再想想顧從楊當初說的話，藍婉便不由地生氣，她想：怎麽可能當做從來沒發生過？那些日子實實在在地存在了將近兩年！憑什麽顧從楊一句話她就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該死的顧從楊，你究竟在什麽地方？

  就在藍婉準備離開三樓往四樓找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猛地停下腳步，往聲音的來源處瞧了瞧。禮堂的三樓都是雜物間，藍婉當時上來時一個人都沒有，整個樓層空蕩蕩的，而且她剛剛已經完全找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一個人，怎麽突然會有聲音？

  在藍婉想不明白的時候，那聲音又響了一下，之後便陸陸續續傳來音樂聲，好像是八音盒的聲音。因著那聲音，藍婉遲疑地轉過身，循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附近，聽著音樂的藍婉詢問：“誰在這裏？”

  無人應答。

  由於沒人說話，確定這個房間她找過一遍的藍婉遲疑地推開了門。隨著門被推動的力量習慣性地往內移動，站在門口的藍婉忽然發現那音樂聲停止了，就像有什麽人按下了暫停鍵。

  眨了眨眼睛，又往外看了看，藍婉方才走進去環視一圈。

  發現仍舊沒有人，於是藍婉便準備離開，可就在她轉過身準備走的時候，背後驀地響起一聲“吱呀”，好像是什麽東西打開的聲音。

  屏住呼吸，停下腳步的藍婉沒有回頭，因為她不確定身後是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藍婉聽到身後的吱呀聲更加響了，像是有什麽人在推門。於是深吸一口氣，立馬轉身的藍婉擺出戒備的動作，不料，所看到的場景令她瞬間怔住。此時，擺放雜物的房間裏有個櫃子的門開了，而藍婉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的顧從楊竟然安安靜靜地靠在那裏，好似睡著了一般。

  注視著顧從楊安睡的模樣，藍婉遲疑了半晌方才輕輕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但顧從楊沒有動，也沒有醒。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看了一圈周圍的藍婉上前幾步，伸手推了推對方。不成想，顧從楊仍舊一動不動，消無聲息得仿佛擺放在那的娃娃。

  疑惑萬分的藍婉仔細觀察了片刻靠在那睡覺的顧從楊，忽然瞳孔一縮，因為她似乎沒瞧見對方呼吸。因著這個發現，倒吸冷氣的藍婉過了好幾分鍾才敢將手放在顧從楊挺秀的鼻子下麵，試探鼻息。

  很快，那隻手便如同受到驚嚇一般縮回身側，用另一隻手捂住嘴唇的藍婉呼吸錯亂到了有些呼吸艱難，她不知道眼前這個顧從楊怎麽了，可剛剛察覺到的事實讓她難以消化。

  深深吸了幾口氣，藍婉這才鎮定下來，伸手不斷搖著顧從楊的肩膀，喊著對方的名字：“顧從楊？顧從楊……”

  可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藍婉不由地開始恐慌，混亂地在心裏說：“所以那天是訣別嗎？憑什麽？顧從楊！憑什麽你覺得這種事可以由你來決定？明明我才是這場朋友遊戲的主控者，沒有她的允許顧從楊憑什麽可以提前出場？！！顧從楊！你給我醒醒！！醒醒！！”

  怎樣搖晃顧從楊都毫無反應，因此漸漸沒了希望的藍婉停下了手。她臉色煞白地看著眼前因為搖晃靠在她胳膊上的人，感覺著對方有些冰涼的皮膚，眼角忽然濕紅一片。

  不是說有喜歡的人了嗎？她想，不是說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一句道歉就可以完事了？

  “顧從楊，這世界上可沒這麽便宜的事情！我不接受任何道歉！“藍婉在心裏喊：“你自己做的錯事，憑什麽覺得一句道歉就能完事？”

  “顧從楊，按照你自己說的，你這輩子欠我的都還不清了。我不同意賒賬，下輩子這種事更是休想！快點給我醒醒！快點！……顧從楊，你個大笨蛋！”

  抽了抽鼻子，藍婉死命忍著，不想掉眼淚，因為她才不會為這種傻子掉眼淚。然而過去的種種卻一幕幕晃過腦海，從最初的陌生到後麵被死皮賴臉纏住的熟悉，再到後來的互動以及……

  “小婉，這周一起看電影去嗎？”舉著電影票的小家夥期待地睜著亮閃閃的雙眸瞧著她，好像隻要她說好就能歡喜一輩子似的……

  “看，是不是很可愛，我們一人一個……”獻寶一樣把東西硬生生放在她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又怕遮住她的書，於是隻能挨在小角落……

  毫無形象地倒在沙發上，某個人困倦地揉著眼睛尋求讚同：“小婉，我好累啊，你都不會累嗎？”又或者偶爾還會發出一些感歎，不過語氣都是驚訝和崇拜：“小婉你是超級賽亞人嗎？”雖然聽起來有些傻乎乎的……

  “小婉，我昨天去體驗時候問了醫生，醫生說像你這樣的話，隻要多補充一下營養就不會這樣了……”感冒生病的時候，第二天就會得到關心……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明明長得像個被人照顧的孩子，某個人卻出乎意料地心細：“小婉，你好像發燒了，你怎麽都沒發現啊？你等等，我去找找藥……”

  ……

  每年冬天，某個人都會不著痕跡地觸碰她的手，然後開口道：“小婉，你手好冰啊，我那裏有暖寶寶你要不要？”接著便拿出不止暖寶寶的保暖用具給她齊齊帶上……

  放在她麵前的一定都是她愛吃的東西，甚至比某個自認喜歡她的男生都要了解：“小婉，看，你最喜歡的巧克力，我好不容易買的……”

  偶爾的煩惱，好像隻是想找話題聊天而不是抱怨：“小婉，我是不是太笨了，永遠都沒辦法像你那麽厲害？”

  ……

  “小婉，你真好……”讓人冷笑的感歎；“小婉，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要拉勾的那種……”讓人討厭的約定；“小婉……”讓人煩躁的勾搭；“小婉……”讓人鬱悶的邀請；“小婉……”讓人惶恐的親近……，一次又一次，就像蝗蟲過境，甚至比蝗蟲過境一般更讓人不安的靠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悄無聲息地占據了過來。等藍婉一晃眼，猛地發現顧從楊已經站在她不允許任何靠近的地方了。

  “顧從楊，你個騙子。”看著眼前人，藍婉咬住嘴唇，咬牙切齒地說：“大騙子！”

  就在這時，手機突兀地再次響起，藍婉一看發現是許喬子。看了一眼手機，把顧從楊放在櫃子裏的藍婉走遠了些方才接起電話。

  電話一接通，裏麵立馬傳來許喬子暴躁的聲音：“你怎麽還……”

  “我找到顧從楊了。”壓著嗓音裏的不正常，藍婉打斷許喬子的話。

  即便如此，許喬子仍舊聽出藍婉的聲音裏存在著奇怪的語調，遲疑了很久才問：“……顧從楊怎麽了？”

  “她……”看著頭頂的燈光，藍婉吸了一口氣，然而就在她準備說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似乎有什麽動靜。

  電話那頭，發現藍婉遲遲不說話的許喬子困惑地問道：“她怎麽了？”

  聽著背後的聲音，不發一言的藍婉沒敢動。大概過了一分鍾，握著手機的她忽然聽到身後人在喊她——“小婉？”

  那一刻，藍婉明顯聽到了心髒快要失控的聲音，也感覺到了一直壓抑著的眼淚徹底失控的落下。緩緩捂住嘴唇，自從六歲後就再也沒在其他人麵前示弱的藍婉狠狠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出聲。

  顧從楊，藍婉想，你就是個騙子。

  兩個小時前，被突然推下樓的顧從楊在撞到腦袋的那一刻，猛地感覺到所有聲音都停止了。眼睛頓時失去聚焦，看不清麵前是什麽。其實，顧從楊從來沒想過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居然會是這樣，原本她打算死在誰都看不見的地方，這樣，她的哥哥，家人，朋友都會覺得她隻是失蹤而不是死亡，隻可惜，那怪物不允許，連最後的體麵都不留給她。

  與此同時，感覺到顧從楊快死了的怪物尖叫著從對方身體裏掙脫出來，氣得捶胸頓足，因為隻要再給它一點時間，隻要一點時間它就能徹底取代對方了，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忽然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