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值日生，顧從楊、邱雲澤和何煦留下來做衛生，然而何煦沒做一會就被班主任喊走，隻留下顧從楊和邱雲澤兩個人。

  注意到不遠處擦黑板的顧從楊有夠不著的地方，邱雲澤便走上去幫了一把，隻是剛擦了兩下，他就聽到她問他為什麽。

  聽見問題的邱雲澤不解地看向顧從楊：“嗯？”

  “為什麽那麽相信直覺？”

  得知顧從楊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邱雲澤笑了起來：“因為，直覺不同於思考所得出的結果，它摻雜的東西要少很多。”

  經過重重思考，通過無數利弊取舍，在層層得失贏輸前好好衡量一番，得到的一般都是讓自己最受益或損失最小的結果。而感情，如果真摻雜那麽多理性，最後是不是就變成一項交易？就像合同上的條款規章，縷清所有得失精心設計每一項條款確定萬無一失，然後對方同意便簽字畫押，反對便全盤崩塌？

  曾經邱雲澤覺得這樣也不錯，可現在，對於顧從楊，邱雲澤不願意這樣，他希望的是比合同上條款規章更為強大的東西，能束縛住人心的東西。至於一見鍾情，那不過是體會過的結論罷了。

  “……萬一錯了呢？”盯著邱雲澤的顧從楊深吸一口氣：“你怎麽辦？”

  擦幹淨最後一抹黑板上的字跡，邱雲澤回答：“那我就認輸。”懸崖是他自己選擇跳的，即使下麵是萬丈深淵，他也認命。

  ……

  等邱雲澤站在通往頂樓的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方才推門。然而令邱雲澤沒想到的是，站在那裏等他的人不是顧從楊。與此同時，聽到動靜的女生轉過了身，是同班的左希雅。

  看到邱雲澤來了，左希雅臉上立刻緋紅一片。

  慌張了好一會，左希雅才不自在地整了整衣服和頭發，結結巴巴地把已經默寫了好幾遍的告白內容說了出來。然後顫抖而害羞地抓住衣服，左希雅忍著發燒到可以冒煙的溫度說了最後一句話：“……你能和我交往嗎？”

  就算告訴自己沒必要失落，就算告訴自己左希雅坐在第一組沒錯，可邱雲澤還是失望還是覺得被騙。壓了好久，邱雲澤才溫柔地拒絕對方，說著最委婉的話，盡量讓對方覺得被拒絕是件羞恥的事情。

  “對，對不起，打擾了！”一聽到拒絕，就算對方再委婉再溫柔，左希雅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但為了讓自己不要那麽不體麵，她胡亂擦幹淨眼淚就一邊道歉一邊匆匆離開頂樓天台。

  聽著門關上的聲音，心情同樣不好的邱雲澤無力地慢慢靠在牆上。

  到底在想什麽？，看著天空的邱雲澤忍不住在心裏問自己，怎麽會覺得是她？……就算是她，又能怎樣？不拒絕的話，難不成現在就把她扯進他那亂七八糟的生活裏嗎？瘋了嗎？邱雲澤。

  想到這裏，邱雲澤突然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聲音就慢慢變小，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消失。怔怔地望著夕陽西下的天空，大片的紅色和金色交織在一起，邱雲澤覺得莫名刺眼，感覺好像有水在眼裏晃悠，隻能閉了閉眼睛低下了頭。

  當他聽到顧從楊的聲音時，一開始，邱雲澤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錯覺。僵硬了一秒才慢慢抬起頭，不成想，一抬眸就看到對方站在他麵前，問他怎麽了。

  四目相對了幾秒，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但很快又重新移回來看著彼此。

  “你……”兩人同時開口，同時停下。

  深吸了一口氣，邱雲澤讓顧從楊先說，於是顧從楊問邱雲澤有沒有事。

  “嗯，沒事。”想到不久前狗血的誤會，邱雲澤搖頭，隨即他問她：“你怎麽在這裏？”

  “我上來吹吹風，感覺好累。”顧從楊回答。

  低垂著眼睛，邱雲澤沉默了一會，問道：“要把手借你嗎？”

  愣了一下，顧從楊隨即淺淺地笑了起來。

  借手的事情發生在幾天前，顧從楊因為太累直接在體育課上請假在教室裏休息。當時得知這件事的邱雲澤在老師宣布解散的時候立即拒絕趙盼盼的邀請，繞著路從辦公室回到教室。

  待邱雲澤抵達教室時，那裏隻有顧從楊一個人。

  站在門口看著趴在那裏的顧從楊，對方模樣就像大海中的孤島，給人一種十分孤獨的感覺。於是，邱雲澤輕手輕腳走到對方前麵的位置，喊她：“顧從楊？”

  大概是沒想到會聽到他的聲音，邱雲澤注意到顧從楊遲疑了好一會方才抬頭。而當她看到他時，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委屈：“我好累。”帶著撒嬌和疲憊。

  第一次被顧從楊這麽看著的邱雲澤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壓著有些失控的心跳，問她：“那怎麽辦？”也是這一刻，邱雲澤忽然體會到楊姍姍那時告訴他，隻要黏黏看著她她就能什麽都給它的感覺了。

  “你能……把手借我握一會嗎？”可能是教室裏隻有他們兩個的緣故，因此顧從楊膽子大了不少，提出了以往都不會提的要求，不過她很快就補充了一句：“一小會就好，要是你不喜歡……就算了。”

  估摸著是害羞，不等邱雲澤回話，顧從楊又重新趴了回去，模樣帶著點羞愧的樣子。

  注視著這般模樣的顧從楊，邱雲澤明知不該在這種情況下做點什麽，可他還是有點不過腦子地做了，雖然他很清楚他不應該給她帶來麻煩，明明……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

  也許是一開始就沒抱希望，因此邱雲澤將手覆蓋在對方手背時明顯感覺到顧從楊似乎震了一下，隨即反手握住他，緊緊握住他。注視著頭也不抬反握住他的顧從楊，邱雲澤也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對麵的窗外。

  此時此刻，三月的春光貌似暖洋洋地照射在萬物之上，帶著少許寒意的風吹過櫻花樹上蠢蠢欲動的花苞，雖然沒開花，可邱雲澤莫名聞到花香。陽光很好地照亮靠窗的那一排桌椅，時不時能聽到附近教室的朗讀聲。

  握了一會，顧從楊便慢慢鬆開了手，隻是，邱雲澤卻沒收回他的手。邱雲澤知道不應該，但不應該做的事情他做了，不應該靠近的人他主動靠近了，不應該動的心還是動了，他管不住自己，怎麽辦？

  ……

  夕陽西下的風吹過顧從楊明顯已經很長的馬尾，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顧從楊忽然叫了一聲：“邱雲澤。”

  將思緒收回的邱雲澤扭頭看向顧從楊：“嗯？”

  “你真的很好啊。”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顧從楊的聲音帶著歎息。

  看著顧從楊微微發紅的臉，邱雲澤一言不發，因為他根本不是什麽好人。如果他是好人，當初遇到她，他就會離開這所學校，主動避開她。可問題是，他不是好人，所以任由自己的心願被滿足，有時候差點顧不上她。

  起身，緩緩呼出一口氣的邱雲澤詢問顧從楊：“要一起下樓嗎？”

  笑著點頭的顧從楊：“好。”

  推開門，兩人下樓回到了教室便各自收拾書包準備離開。

  在校門口分別的時候，邱雲澤突然叫住顧從楊：“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和我說。”

  這是第幾遍告訴顧從楊，邱雲澤已經不記得了，明明他記憶力一直很好，卻隻記得對方一直都沒這麽做。

  麵對邱雲澤的請求，過了幾秒，顧從楊才和往常一樣笑著點頭，而後離開。

  目送對方離去的背影，邱雲澤知道對方又在敷衍他。

  到底為什麽，邱雲澤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從來不肯和他再親近一點？明明喜歡他。

  一個小時前，自習課上，寫完一張卷子的顧從楊立馬聽到何蘭問她練習冊的事。

  “……你還買了什麽練習冊？有什麽好的可以推薦一下？”何蘭一邊說一邊動手拿過顧從楊的卷子翻動著。

  對這種舉動不是很高興的顧從楊雖然皺眉但沒有拒絕，因此最近何蘭總是這樣，隻要是她寫過的練習冊、卷子、筆記都會被對方翻動幾遍。其實顧從楊很想告訴何蘭，與其在她這裏探究什麽學習的“奧秘”，還不如踏踏實實地把買來的練習冊做一遍。

  世界上哪有什麽捷徑？有的都是別人看不到的勤奮。別人看書的時候，你在手機上刷得不亦樂乎；別人努力做題的時候，你拉人大聊特聊各種八卦；別人利用各種時間提高自己的時候，你卻在翻開各種漫畫小說雜誌，點評這個點評那個，然後一等到別人獲得成績獲得獎勵的時候，你又大呼對方有秘訣有捷徑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仿佛地裏可憐的苦菜花，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隱瞞自己的懶惰，明明就是自己不行非說別人不公平！

  顧從楊記得她認識的一個哥哥就這麽告訴過她，如果沒出生在羅馬，就自己拚命走過去；如果羨慕人家有金鑰匙，就自己打一把。也許就算拚盡全力終其一生也無法爬上某些人所站在的金字塔頂端，也許永遠是碌碌無為的無名之輩，可至少能比大部分連努力都沒努力的人更能走出一個曼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