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忽然嚎啕大哭的路明上，瞬間手足無措的夏火被對方的眼淚弄得開始檢討不久前說的話：他說得很重嗎？怎麽這麽一句話就把對方弄瘋了？

  瞧著哭著哭著又笑起來的路明上，不自覺後退兩步的夏火默默想著一件事：他是不是要去找一下精神科的醫生？唉，要真瘋了，他怎麽和路叔叔交代？

  就在夏火萬分糾結的時候，終於哭夠了的路明上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抽噎著鼻子喊著夏火的名字：“小火……”

  “幹嘛？”正思考問題的夏火沒好臉色地看向對方。

  不料，路明上注視了夏火半晌卻隻冒出這麽一句話：“就想叫叫你。”

  “你好惡心。”坐在椅子上的夏火被路明上看他的神情弄得雞皮疙瘩直起，不禁摸了摸手臂。

  麵對這樣的路明上，他好想走，但一想到之後的事情可能需要對方幫忙，夏火又把邁出的腿放回了原位：“你幫我個忙，我還想去找那個女生問問。”停頓一秒，繼續，“那女生太奇怪了，我總覺得對方知道點什麽。”

  完全不知道夏火在說什麽的路明上瞬間愣住：“誰？”

  “就剛才那個女生……”夏火以為路明上是不願幫他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有些不高興地回答。

  “我……”即便一點都不知道夏火究竟在說什麽，但發現對方不開心的路明上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吧。”

  雖然路明上爽快到夏火覺得他可能真的需要醫生檢查一下腦袋，還是趁機提出要求：“明天你幫我打個掩護，我逃個學。”

  “不行。”可惜，這次路明上毫不猶豫地拒絕。

  頃刻間陷入懵圈狀態的夏火：“誒？”

  “我和你一起去。”盡管不知道夏火想去找誰，但路明上……

  可夏火覺得莫名其妙：“你瘋了？”好學生逃課是什麽情況？

  摸了摸路明上的額頭，然後聞了聞對方身上的味道，夏火滿腹狐疑：“那女生不會對你做了什麽吧？”

  “沒有，怎麽可能？”對此，路明上心虛道，雖然他覺得很可能是做了點什麽，要不然他也不會……

  瞧著模樣十分古怪的路明上，夏火在懷疑中暗暗思慮著回家後給對方請個什麽驗驗情況。半個小時後，收拾完東西的路明上跟夏火回了家。路上，夏火將住院繳費單和顧從新的銀行賬號遞給路明上，讓他記得還錢。

  看到東西的路明上點了點頭，隨即摸了摸口袋，等他發現口袋裏隻有一個款式十分老舊的手機、連個銀行卡都沒有的時候，頓時愣住。

  “你不會想賴賬吧？”瞄了一眼看著手機發呆的路明上，夏火問他。

  “沒，沒有。”說著，路明上動作有些生疏地解開手機的鎖屏，而後給路爸爸打了過去。

  讓對方幫忙將住院費給那人轉過去的路明上一掛斷手機便忍不住看了一圈四周，在注意到某個東西時，他若有所思地注視了片刻才同夏火一起下了公交車。

  穿過夏家門口的小院，進入客廳的路明上環視一圈，問夏火，夏叔叔夏阿姨去了哪裏。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感到奇怪的夏火將某個東西倒入水中，用專門的勺子順時針轉動六圈逆時針轉動六圈：“她和張阿姨去外省玩了，而我爸，出門去給人看風水去了。”

  自然而然接過夏火遞給他的東西，路明上先閉著眼睛默念了幾句話，隨後捏著鼻子一口喝了下去。注意到這個舉動的夏火更為奇怪，他問他：“你怎麽知道這東西的喝法？”他可不記得他以前有給對方喝過這種東西。

  忍著反胃之意的路明上捂住嘴唇，背著夏火露出猙獰的臉色，隨即又好似沒事人一般打含糊：“我看見你喝過，難道說我的做法不對嗎？”

  “沒有。”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的夏火定定看了十幾秒路明上的模樣，確定對方沒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侵染過的後，收回了目光。

  再次忍了忍胃裏翻湧的惡心，覺得那東西簡直不是人喝的路明上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將視線轉到盤腿坐在地上的夏火，就這麽安靜地看著。

  此時正在折東西的夏火瞅了一眼直勾勾看著他的路明上，忍不住問他：“你到底在看什麽？”為什麽眼神那麽惡心？

  因為夏火的話，盤腿坐在茶幾後方的路明上挪開目光，可沒一會他又看了回來，微微動了動嘴唇：“小火……”

  “你能不叫我小火嗎？”覺得這名字真心讓他聽得就煩的夏火不耐煩地問他。

  “可是……”見夏火十分不高興，路明上猶豫了十幾秒，告訴對方：“我小時候不是經常這樣叫你嗎？”

  對此，夏火停下手中動作，直直看著路明上，給了他一抹冷笑：“嗬。”

  路明上家和夏火家是世交，說來也奇怪，路明上家世代都是警察，而夏火家代代都是道士，明明是兩個完全不搭調的職業，可彼此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直到路明上和夏火這一代，兩人有些水火不容。

  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天雷勾地火的兩看相厭卻因為家長的原因不得不平靜相處，路明上小時候和夏火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屬於形影不離的那種，就像路明上現在說得那樣，他小時候叫他小火，而他叫他小上。

  隻是，當夏火因為家庭原因變得越來越和周圍格格不入的時候，路明上和夏火的關係漸漸就變了。路明上希望夏火能和正常人一樣，不要總是嘮嘮叨叨地說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多和其他正常人相處，多做一些正常人應該做的事情。

  而夏火，他覺得其他人都可以不理解他，唯獨路明上不行，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可偏偏就是他唯一的朋友路明上也覺得他不正常，應該變得正常。

  想到過去的路明上，夏火露出難以接受的表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看著這樣的夏火，路明上告訴他：“我們長大了。”他的確曾經不介意那些東西，也覺得那些東西很有趣，可問題是，他不想再在其他異樣的目光中被調侃的語氣問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想過正常的、和別人一樣的生活，也希望夏火也能這樣。

  “路明上。”死死看著竟然這麽說他的路明上，夏火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朋友！”

  瞧著說完就跑的夏火，路明上忍不住喊道：“小火！”

  ……

  有時候，成年後的路明上想：要是當時他追上去告訴對方他不介意了，隻要他們還是朋友，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會變成那樣？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根本沒有彌補的機會。

  不過現在，看著麵色冰冷的夏火，盡管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回到小時候，可路明上暗暗決定一定要改變一切，首先就從現在開始。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道歉的路明上為了表示自己真地知道錯了，直接跪著給夏火叩首。

  麵對路明上好像腦子抽了一半的舉動，夏火有些神色難辨地看著他：“你真的不用再去醫院做個檢查？”

  道歉的路明上直搖頭：“不用，我現在非常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看著這般模樣的路明上，夏火低頭看向手中的折紙，又折了幾道，而後放在茶幾的托盤上。

  “既然你沒事，趕緊回家吧。”重新拿起一張折紙的夏火語氣淡淡地說道。

  不願意離開的路明上馬上和對方商量：“既然夏叔叔夏阿姨不在，要不我今天留在這裏？”

  “你不是說我家不幹淨嗎？”抬眸冷笑的夏火：“你就不怕晚上有東西來找你？”

  少年眼眸中的寒意和諷刺的話語猶若細針紮進路明上的心髒，弄得他生疼生疼——他其實也非常討厭當年為了擺脫對方為了變得“正常”而說某些混賬話的自己。

  閉了閉眼睛，路明上再度道歉：“是我錯了。”

  瞧著不斷和他道歉的路明上，夏火打從心底裏懷疑對方怎麽了，可家裏那些東西都沒反應，因此，夏火隻能認為路明上進了一趟醫院就腦子不正常了。

  這天晚上，路明上睡得沙發，夏家不是沒有客房，可夏火不讓他睡，就給他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讓他睡沙發。接過那些東西的路明上其實還想混進夏火的房間，可剛跟到門口就被對方不客氣地關在門外，於是，抱著枕頭被子的他隻能落寞地回到了客廳。

  當最後一盞燈光熄滅，躺在房間裏和倒在沙發上的人都有些睡不著，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隔天，路明上通過優等生的身份為他和夏火找了借口溜出了學校。

  等路明上跟著夏火找到對方要找的女生時，路明上頓時吃了一驚。

  雖然眼前人看上去比他記憶中要年輕不少，可憑著多年的職業直覺，路明上確定她就是她，那位在奇怪洋房中被某個東西選中的人。

  怎麽會是她？一想到夏火找的人是她，路明上便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