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時，父親突然開口道，“我記得你是不是下個月就要出差了。”

  我反應過來，點頭說是。

  原本按我和小蓮的計劃，下個月去歐洲出差的時候，順便就去那裏舉行結婚典禮。

  父親給我使了一個眼神。

  我們兩人來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聊天。

  “你們出差的時間可不可以往後推移一下？”父親突然開口說道。

  “為何？”

  “下個月就是你爺爺的生日，本來你爺爺說不辦，但老人怎麽可能不希望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樣子。”

  聽完之後，我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不過父親還是有些擔憂，“你還是多問問小蓮的意見，如果她不願意也就算了。”

  父親的理解讓我心頭溫暖。

  我看著他的眉眼，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心中開始胡思亂想，就是現實裏父親還活著，他是否也會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耐心的開導我。

  小蓮聽了我們的建議之後，也欣然同意，畢竟在她看來爺爺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是打心底喜歡。

  看著一家和睦的場景，我真想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這段時間，我總是在睡覺的時候突然驚醒，因為我做夢都會夢到我現實裏的場景。

  這樣的夢不斷的提醒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算是我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

  這隻是一個試煉。

  可很多次我都在為自己找借口。

  再等一等，等陪在爺爺過完生日之後我便完成試煉離開這個地方。

  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站在黃寶兒身邊，兩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個陣陣夜風的天橋上，晚上很冷，我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黃寶兒，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我開口問道。

  但不知道為何，他似乎看不見我，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眼中是我從未看見過的滄桑和絕望。

  此時一群小孩子嬉戲玩樂的從我們跑過去，當他們看見黃寶兒的時候，停下腳上的步伐。

  “聽說這個人是個瘋子。”

  “這是我媽媽告訴我的，聽說他專門拐賣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

  “對對對，整天說自己什麽碰見鬼了，真是可怕。”

  這群小孩子湊在一起吱吱呀呀的討論，雖然聲音很小，但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眉頭微皺，正準備上前告訴他們，不要這樣隨意的在背後議論別人。

  才往前走一步，一顆石子就向我飛來。

  我躲閃不及，於是連忙閉上眼睛，用手護住自己的頭。

  想象中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隻聽見悶哼一聲。

  我下意識轉過頭，發現石子直接穿過我的身體砸在了黃寶兒身上。

  我還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我看見這群小孩子好像發現了什麽特別好玩的事，撿起地上的石頭，一個接一個的向黃寶兒扔去。

  黃寶兒就這樣呆呆的站著，接受著他們的石頭。

  終於還是有一個小孩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算了算了，要是把他惹生氣，突然打我們該怎麽辦？”

  “你別怕，我媽說了誰打他他都不會還手，這個人就是瘋了傻了。”

  於是他們手上的動作便越來越大，越發不顧忌。

  這一幕看著我心驚膽戰。

  沒想到一群小孩子的惡意居然這麽大。

  不過很快我就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些經曆。

  當時我父母雙亡，跟著爺爺在小山村裏生活，因為種種緣故，也沒有小孩子願意和我一起玩。

  甚至有些大人會告訴自家的小孩我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讓這些小孩子都離我遠一點。

  在一次爺爺不在家的時候，我因為無聊一個人偷偷跑出去。

  剛好就遇到一群小孩子在河邊玩。

  我本來隻想遠遠的看著他們玩遊戲，但是當那群小孩子發現我之後，就開始罵我，吼我。

  “你快滾！不要靠近我們。”

  “真惡心。”

  “聽說能招來妖怪。”

  那群小孩子的謾罵，我現在依舊還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年紀尚小的我並不懂他們的惡意來自於哪裏，隻是呆呆的看著他們，甚至還以為自己可以解釋清楚。

  當我小心翼翼往前一步，那群小孩子便撿起石頭向我扔來。

  我依稀記得，某一塊石頭砸破了我的額頭，劇烈的疼痛感襲來，鮮血從我的額頭流下來。

  或許是意識到惹了禍，那群小孩子們一哄而散。

  隻有我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河邊，直到爺爺發現我帶我回去包紮傷口。

  思緒又被拉回現實，一切就好像是情景互換了一樣。

  那個被扔石頭的人變成了黃寶兒，我似乎就是一個看客，什麽也說不了什麽也做不了。

  可這些明明是我應該承受的命運。

  為什麽讓一個無辜的人來替我承擔？

  “老公，做噩夢了嗎？”小蓮溫柔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猛的睜開眼睛，才發現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我的一場夢。

  小蓮把打濕的帕子放在我的額頭上，細心的為我擦拭汗水。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

  小蓮被我嚇到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怎麽了？”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離開了，你會怎麽辦？”

  小蓮先是一愣，然後氣憤的把帕子扔在我的身上，“也不知道你一天到底在胡說什麽？好好的為什麽要說這些不好的話。”

  似乎是因為太過於生氣，她漂亮的眼睛染上幾絲霧氣，“你要是再這樣說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看見小蓮這樣我心下一軟，連忙開口道歉，“對不起，是我胡說。”

  小蓮撲在我懷中，語氣軟軟糯糯，“要是你一個人丟下我走了，那我可怎麽辦？”

  一時間我腦海裏突然閃現很多事物。

  有通幽，有北鬥。

  北鬥應該還在神殿等著我，通幽還在藥田外等著我，他們都等著我試煉結束。

  我還答應過通幽幫他重鑄肉身。

  “今天是什麽日子？”我突然問到。

  “九月二十，怎麽了老公。”小蓮抬頭看向我。

  我馬上起身穿好衣服，然後急匆匆的向外趕去。

  剛剛好打開門，就看見母親站在外麵，她手上提著一個食盒，看見我之後不好意意思道，“我這剛剛好，給你們包了餃子就送了，你這是有什麽急事嗎？要不吃了餃子再走。”

  我心中微微苦澀，停下步伐，轉過身抱住了母親。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能抱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