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睿垂著眼簾，輕輕轉動著手裏的硯台，極小聲問，“如果……如果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還會對我好嗎？”

  顧淮沒說話，拿著手機給他看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一套正在裝修的別墅，拍的房間，是一個兒童房，房間正朝南，寬闊的陽台上打造了一個畫架，旁邊裝了一套天文望遠鏡，房間的牆上，裱著一幅畫，是他送顧淮的那幅。

  “年前裝修的，本來想以後接你一起住的時候，你一個驚喜，喜歡嗎？”

  戚睿一哽，眼淚說來就來。

  他撲進顧淮懷裏，小聲抽噎。

  顧淮的肩膀真的很寬，他第一次抱起他的時候，他就想，要是顧淮是他爸爸就好了，如今他真的是他爸爸了，比起開心，更多的是委屈。

  他以前從來不把別的小朋友嘲笑他沒有爸爸的事情放心上，但是真的知道這個父親的存在的時候，又是歡喜，又是委屈，他嘴上說著有沒有爸爸無關緊要，但是父親帶給他的安全感，是無可取代的。

  顧淮自己也是像做夢一樣，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個快六歲的兒子，而這個兒子還是戚睿給他生的。

  這件事說起來簡直是有些荒誕色彩，但卻是真實發生了。

  懷裏抱著軟乎乎的小家夥，那種初為人父的緊張感更甚了。

  他突然覺得，也許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從他第一次見到戚睿，內心那種莫名其妙的柔軟，似乎就在向他指引什麽，隻是那之後，他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

  如今弄清楚後，既覺得驚喜，又覺得感慨。

  程蓉音從樓上下來，就看見顧淮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戚睿，在給他解孔明鎖。

  戚睿其實並不清楚孔明鎖的原理，但是當顧淮解開後，重新組裝給他的時候，戚睿隻是花了幾分鍾時間就輕鬆給解開了。

  顧淮揉了揉他的腦袋，“以前玩過？”

  戚睿搖頭，老實交代，“記住了你剛剛轉的步驟。”

  顧淮驚訝，小家夥記性不是一般的好，這點倒是跟他挺像。

  “奶奶。”

  見到程蓉音，戚睿立馬從顧淮腿上跳下來，規規矩矩站著。

  顧淮納悶，看見他也沒見這麽禮貌，他老媽長得有那麽嚇人？

  程蓉音招呼小家夥過來，拿著一本相冊翻給他看。

  裏麵是顧淮從從出生道大學畢業的照片，每個年齡階段都有，連顧淮自己都驚訝，有些照片，他甚至都沒印象什麽時候拍的。

  程蓉音一張張指給戚睿看，每一張在哪兒，多大時候拍的，她記得一清二楚，顧淮在旁邊聽著，微微勾唇，突然覺得小時候的想法實在幼稚的可笑，他的母親，從來都不似麵上這般冰冷，她的愛，也從來都不是掛在嘴邊。

  顧淮七歲之前的照片，跟戚睿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白白胖胖，肉乎乎的，但是五官長得特別俊俏，尤其那雙眉眼，特別精神討喜。

  後來上小學後，慢慢開始長開了，等小學畢業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肉嘟嘟的樣子，整個人一下抽長了起來，上初中的時候，已經有一米七三的個頭。

  高中時候，直接長到了一米八，那時候還未成年，長得太快人看著很瘦，骨架還沒完全長開，一看就是少年人的模樣。

  等他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褪去了稚氣，肩寬腰窄，肌肉線條流暢，畢業拍的西裝照，他一個人鶴立雞群，班裏的男生全都被他襯托成了背景板，到哪兒都是耀眼的存在。

  “帥嗎？”

  顧淮問戚睿。

  小家夥第一次見到顧淮小時候的照片，滿眼都是稀奇，聽見顧淮問他，老實點頭，“很帥。”

  顧淮捏了捏他的小臉，“以後你也會長這樣。”

  “也這樣高嗎？”戚睿眼睛亮晶晶。

  顧淮低笑，“比我還高。”

  戚睿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開心起來。

  架不住程蓉音愛孫心切，戚睿跟顧淮一起留下吃了飯才離開。

  開車回去的時候，顧淮問戚睿，“你今天好像還沒有認真叫我一次。”

  從坦白身份，到現在，戚睿雖然開心，但是到現在為止，都沒叫他一聲“爸爸”，雖然吧，之前早就叫過，但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戚睿是他的孩子，現在有了這份血緣牽絆，他特別想聽戚睿認真叫他一次。

  戚睿手裏捏著孫阿姨給他拉的糖人，垂著眼簾，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喊了句，“爸爸”。

  顧淮逗他，“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麽。”

  戚睿幹脆豁出去，大聲叫了聲“爸爸”。

  顧淮彎起眉眼，“乖，我愛你。”

  戚睿心裏又暖又熱，他要跟陸子妍說，他有爸爸了。

  把戚睿送回家，顧淮開車去了一家酒館，李密已經在等著他了。

  李密跟顧淮並不算熟，他跟季雲書是同學，因著季雲書才跟顧淮有過幾麵之緣。

  他對顧淮印象不壞，有一次他跟朋友聚會，隔壁包廂有人打了起來，他過去處理，結果看見鬧事的人，就覺得有點眼熟，再一認，發現是個通緝犯。

  那人眼看形勢不對，一腳踹到他腹部，扭頭就跑，他當時喝了不少酒，那一腳踹得他眼冒金星，爬起來跌得撞撞就追了出去。

  還沒追到人，就碰見了季雲書跟他老板。

  季雲書這貨還抓著他問咋回事，他罵道，“人他媽要跑了！”

  等追出去，那人就上了車。

  他氣得直跺腳，扭頭就見一輛賓利停到腳邊，季雲書探出頭喊道，“上車！”

  等他上了車，才發現開車的居然是顧淮。

  那天晚上的追擊想起來就跟拍電影一樣，顧淮的車開得那叫一個野，等抓到那小子的時候，除了顧淮，全都吐了。

  顧淮那輛賓利，車頭也給撞壞了。

  因為這事兒，他剛進警局第二年，就被記了一個三等功，惹得不少同事羨慕。

  他就尋思著，讓季雲書把顧淮約出來，請對方吃個飯感謝下，順便說說車子的賠償問題，畢竟是警情征用。

  結果季雲書給顧淮傳話，要他別放心上，警民一家親，配合警方工作是他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