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初中同學，認識好多年了，當年太太車禍，來醫院最多的就是她，跟太太關係很好，現在是F大心理學博士，康先生的學生，聽康先生說，是個挺努力的一個女孩子，就是家裏條件不太好，康先生偶爾需要人手的時候會找她幫忙，賺個外快，太太對她也挺好的，品牌商讚助的衣服，有多餘的都會給她送去。”

  顧淮沒搭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回頭讓康先生多關照一下。”

  季雲書一愣，這是愛屋及烏啊，自打開竅以來，顧總簡直是坐著直升機進步啊！孺子可教！

  車子穿過大街小巷，最後在一個陳舊的筒子樓附近停下，這一帶馬上麵臨拆遷，周圍交通挺亂，停車位不好找，顧淮就先下了車，讓季雲書去找停車位。

  樓下有裝載機經過，揚起大片塵埃，瞬間在皮鞋上鋪上一層黃土，樓下雜貨鋪老板娘坐在門口刷著短視頻，門口攤子上的水果也被罩了一層灰，老板娘罵罵咧咧兩句，抄起抹布在水果上拍了幾下，繼續坐下刷視頻。

  顧淮理了理袖子，上前挑了一些看上去還算新鮮的水果，讓老板娘稱。

  後者打量著顧淮的穿著，手指飛快的在電子秤上飛舞，“還差點，湊個整吧，我算你便宜點。”

  顧淮點頭。

  後者挑了個橘子，加了加，最後道，“一共十二斤，零頭給你抹了，一共一百八。”

  顧淮拿皮甲的手頓住，然後笑了下，“能再幫我拿兩瓶水嗎？”

  老板娘衝這裏麵吆喝了一聲，“拿量瓶礦泉水。”

  不大會兒，老板就拎著兩瓶水出來，顧淮接過水，隨口問了句，“蘋果多少錢一斤。”

  老板下意識道，“七塊錢一斤。”

  老板娘臉色一變，狠狠瞪了老板一眼，老板不明所以，抓著頭發問，“要稱嗎？”

  “不用，”顧淮淡淡掃了一眼老板娘，“已經稱過了，十二斤。”

  “十二斤，八十四，兩瓶水六塊錢，剛好九十。”

  顧淮抽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老板，後者從錢盒裏找了十元錢遞過來，客氣道，“慢走。”

  顧淮接過袋子，朝不遠處的小區走去。

  老板娘將抹布摔在桌上，“穿得人模狗樣，窮鬼一個！”

  “不是吧，他手腕上的表我之前搬貨的時候，在一個老總身上見過，挺貴的，而且那一身氣質，一看就不是我們這裏的人。”

  “那又怎樣，還不是個吝嗇鬼，為了幾十塊錢斤斤計較， ”想起就來氣，扭頭罵道，“你以後少說話，笨得要死！”

  老板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自家婆娘為什麽這麽生氣。

  顧淮七拐八拐進了一幢居民樓，樓下電動車自行車橫七豎八的堆著，門口全是辦證的小廣告，三十多年的舊樓，別說電梯了，樓道裏燈泡都沒幾個會亮的。

  這附近以前是個工廠，這樓也是那時候廠子裏的員工家宿舍樓，一層十幾間，樓道裏到處堆放著各種雜物，有些甚至在樓道裏起夥做飯，黴味，油煙味，夾雜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味道，讓顧淮不由皺了皺眉。

  拎著東西，一直到五樓，順著地址，敲開了513的房門。

  “東西房門就行了！”

  門裏傳來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顧淮抿起唇，又敲了敲。

  裏麵不耐煩道，“說了放門口！”

  “開門。”

  裏麵聲音戛然而止，不過幾秒，門就從裏麵擰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探出頭，見是顧淮，頓時滿眼驚喜，“顧大哥。”

  “你怎麽在這兒？”

  顧淮皺著眉，表情嚴肅。

  宋楠臉上笑容僵住，有些賭氣道，“那個家容不下我，我自己出來住不行嗎？”

  “我問你為什麽逃課？你們老師說你三天沒去上課，你當時說過什麽樣的話，自己忘了嗎，你就是這麽對待你嘴裏的夢想？”

  宋楠瞬間蔫兒了，“我……我就是不想讓他們找到我，我沒忘記我說的話。”

  顧淮越過她，直接進屋，陳舊的木質茶幾上擺放著兩個泡麵桶跟沒有丟掉的外賣餐盒，還有一些零食包，沙發上隨處扔著幾件衣服，還有少女穿在裏麵的背心。

  宋楠紅著臉，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來。

  顧淮將東西放在桌上，淡淡道，“別收拾了，坐過來。”

  宋楠絞了絞手裏的衣服，有些忐忑的坐在顧淮對麵的椅子上。

  “在這兒幾天了？”顧淮開口問。

  “今天第四天。”

  “這次又是為什麽離家出走？”

  宋楠閉上嘴不說話。

  “說話！”

  顧淮重複道。

  宋楠眼圈一紅，咬牙別開臉，“那不是我的家，他滿心滿眼都撲在他兒子跟那個賤女人身上，我在不在又有什麽分別，反正也沒人在乎！”

  顧淮微微側眸，發現宋楠臉上有一些淡淡的青紅色的痕跡，“臉怎麽了？”

  宋楠別開臉，“我爸打的。”

  顧淮眸色沉了沉，“為什麽打你？”

  “打就打，還要什麽理由。”

  顧淮擰起眉，“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宋楠咬著唇，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怕你嫌我麻煩。”

  顧淮沒說話，拿著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低聲講了幾句，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楠臉色一變，“我不回去！”

  “你回去你住哪兒？住這兒？樓裏人都快搬空了，水電都停了，怎麽住？”

  宋楠咬著唇，“我小姨能住，我就能住，大不了我就睡大街，自己養自己，反正我是不會回那個家。”

  顧淮怒氣陡然升起，“自己養自己？高中都沒畢業，拿什麽養？就你現在的樣子，你有什麽本事在這世上立身？無稽之談！”

  宋楠眼圈一下就紅了，緊抿著唇，也不說話，攥著拳頭，神情委屈又倔強。

  顧淮收斂了一下 脾氣，好一會兒才開口，“東西收拾下，跟我走。”

  顧淮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從來不會由著人耍性子，同樣的話，第二遍已經是他的極限。

  她攥了攥手指，然後悶聲不響的開始收拾東西。

  顧淮換股四周，瞥見電視旁邊的相框，頓了頓，走過去拿起，盯著上麵的女子看了幾秒，將相框放進了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