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孑然一身
作者:壞妃晚晚      更新:2021-01-20 04:19      字數:2242
  “蘇妃娘娘?”璿璣一陣愕然,轉而回想起放在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才平靜下去的心瞬間開始隱隱不安起來。她像是有種很強烈的感覺,方才那場混亂的噩夢裏,她肯定脫口說了什麽。

  想起那一日,晉玄王緊攥著她的手說的胡話,璿璣衣袍下的手已開始微微顫抖。

  宮女見她臉色蒼白,伸手扶了她一把,這才“呀”了一聲,輕叫:“你發燒了!哎呀,原是淋濕的衣服都沒換下,這可怎麽好!”方才皇上來,祥屏宮的人都嚇壞了,誰還管得了風裏來雨裏去的璿璣?此刻再想起來,衣服也半幹了,這燒早就發起來了。

  璿璣滿腦子還在想著蘇妃進來過的事,此刻的眸中竟毫無活氣,隻胡亂道了句“沒事”,轉身便要再入內。腳下步子一個踉蹌,宮女忙扶住她的身子:“如今這可怎麽好?”

  才要出去的太醫聞言,忙上前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微沉,忙道:“換了人來伺候娘娘,娘娘的燒才退下些,可別又染上一遭!”他看了眼宮女,“你扶她回房,來人,隨我入內。”

  早有宮女太監跟上前來,隨他入內。璿璣知道他定是不放心,要親自再去查探一下。她在裏頭時,不過隻趴在江蓉床榻前睡了一覺,根本不會出事。隻是此刻,她渾身難受得緊,半句話都不想多說,隻得由宮女扶回了房內。

  …………

  璿璣半躺在床上,眼皮撐不起來,閉上了那陣睡意卻是怎麽也不肯上來。她微微咬唇,臉頰處半絲的緋紅都開始褪去,蒼白的不似活人的臉。

  她想起來了,夢裏,薄奚珩推她下去的時候,她像是拚盡了力氣大喊著“雲卿不要”,她喊了,一定是喊了!

  蘇妃,聽見了麽?

  她又霍地睜開了雙目,現在隻能祈禱蘇妃不知道“雲卿”是誰。那日衡台上,她甚至還見過薄奚珩看蘇妃之時,眼底閃過的那絲殺機,他如果不是真心寵愛她,一定不會告訴她“雲卿”的,是麽?

  可,他若是對自己真心,又緣何會將她推下西壁崖?

  亂了,她心底一片混亂。

  理不清,好痛……

  整整一夜,她再沒有真正睡過去。

  …………

  江蓉已懷了帝裔,皇帝龍顏大悅,隔日便頒下進位的聖旨,是為從一品華妃。並另賜玉如意一對,珍珠玉佩數件,上好錦緞數匹……

  這於整個祥屏宮都是莫大的隆恩,此後西涼後宮,唯華妃是尊了。不過短短一夜,內廷流言四起,宮人們私下都細細地傳著,將來中宮一位,怕是要易主了。

  璿璣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得有聲音自院子裏傳入,聽得並不真切,倒是也明白幾分。華妃有了帝裔,必定風光無限。

  她抬眸瞧了一眼,陽光從稀薄的窗戶映襯入內,在窗台暗紅木桌上灑下斑斑點點的影,樹枝晃動著,瞧著,風像是挺大。

  知道她病了,前麵無人來喚她過去伺候,璿璣依舊躺不住了,倒也不是為了華妃進位的事。她單隻是想著,昨夜的事,蘇妃若真聽了去,若將此事告訴了薄奚珩,那麽,她有什麽借口去解釋?

  說是晉玄王告訴她的,是以她才知曉?

  那晉玄王為何要與她說這個?

  嗬,璿璣冷笑一聲,思來想去,到底解釋不通!蹩腳的理由,怕是未編全就已讓皇帝看了個透徹。

  她坐起身,燒是褪下去了,可是頭依舊很暈。前殿的藥都是華妃的,她不發話,誰也不敢讓她一個宮女服用。不如自己拿了錢,跑一趟太醫院。

  地上的濕漉尚未收幹,偶爾積起的小水坑還能映照出人的身影來。空氣裏夾雜著絲絲清寒,這天的溫度似比昨日降了許多,陽光斜斜地射下來,並不覺得刺眼。整個祥屏宮內走動的宮人已不多,想來都去前殿等候差遣了。

  璿璣來不及多想,她隻想快些去太醫院,若是薄奚珩來祥屏宮,必然是要見她在前殿伺候的。幸好此刻,早朝尚未結束。

  蔥鬱的蕉葉幾乎遮擋了太醫院的門口,遠遠的便瞧見有宮人不時進出。

  璿璣入內塞了錢,小太監也沒請太醫出來,隻拎了一包藥甩給她。她轉身出來時,在門口,遇見恰巧進來的嵐兒。

  嵐兒未曾會在這裏遇見璿璣,瞧見她蒼白的臉色,微微哼了聲。昨夜蘇妃的舉動她是不明的,前不久還想借機打死了她,可如今卻……

  嵐兒定了定神,聽得裏頭之人喚了她一聲“嵐兒姑娘”,她才忙抬步上前,細說著:“我來取我們娘娘的藥……”

  …………

  幽幽回廊,掛滿了紫藤遮陽,葉尖滴下的,也不知究竟是昨日蓄下的雨水,還是今朝的晨露,早起的鳥兒飛落在憑欄上,抖動著羽毛,嘰嘰喳喳地歡叫著。

  璿璣心底有些陰鬱,方才看嵐兒的眼底恰是探究,這讓她越發不安起來。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她晃了晃頭,虛浮的步子卻絲毫未得改善,低歎一聲,事到如今,竟真的孑然一身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晉玄王,想起他們在行館的日子。那一種並肩作戰的感覺,日後再不會有了。她知他也曾想要給過她,隻是被她拒絕了。

  他的那句“跟他走”,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她總會覺得驚慌。幸好,跟他走的人不是她,而是穆妁,不是麽?

  倘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無法想象,那是如何一種結局。

  也許,無言便是最好。

  是以這一次,她再不走入他的心中。

  哪怕,是一絲一毫。

  回廊上垂掛而下的紫藤也變得有些模糊,璿璣使勁眨了眨眼睛,過岔路時,恍惚中像是瞧見一側的那抹明黃之色,她大駭,避之不及,直直地就撞上皇帝的胸口。

  偉岸的身軀挺拔地站住了,璿璣卻被一下子撞到在地,手中的藥也飛在了一旁,她忙爬起來跪好:“奴婢眼拙,請皇上恕罪!”

  薄奚珩才下朝,心裏記掛著華妃,是要匆匆往祥屏宮去的,卻是不想在這裏撞見了璿璣。濃黑的俊眉緊蹙,瞧見有人過來時,他不過是站住了腳步罷了,這宮女也太嬌弱了些,竟直直地摔了下去。

  瞥見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帖藥,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