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衣不遮體
作者:壞妃晚晚      更新:2021-01-20 04:19      字數:2236
  回宮路上,透過簾子潛進來的風已越發地清寒,果不其然及至宮門口,便是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薄奚珩才下馬車,早有宮女舉了傘出來,他的步子一怔,沒有回頭,隻低言著:“先回宮吧。”

  江蓉朝他福了身子,瞧見他轉身上了禦攆,看那方向,該是慧玉宮的方向。

  惠妃不在,可聖寵依舊。

  江蓉心中不悅,一把拂開了頭頂的傘,快步往前走去。

  “娘娘!”璿璣接過宮女手中的傘,小跑著追上去。傘撐過去,她一手拂開,言語裏透不盡的哀傷:“難道本宮就那麽比不上她?為何她在衡台說出那種話,皇上卻依舊沒有既往不咎?璿璣你說,是本宮錯了嗎?”

  主子不撐傘,她也隻能不撐,雨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視線卻還清晰,她隨即搖了頭:“您沒錯。”

  嗬,沒錯。

  那為何自那次後,他去慧玉宮的次數越來越多,卻不來祥屏宮了呢?

  雨開始大起來,再不是一開始的淅淅瀝瀝,房簷上順流而下的水漸漸成了透色的瀑布,隻聞“嘩嘩”的聲響。幾丈開外的景色已成了模糊一片,江蓉卻執意不願撐傘,一路淋回了祥屏宮。

  見主子渾身濕透了回來,這可急壞了一眾宮人,有太監轉身就要去宣太醫。江蓉的聲音卻是堅定:“不許去!”她不是她那表姐,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不過一場雨罷了!

  璿璣不敢忤逆她,隻吩咐了人取了幹淨的衣服來給她換上。她自己也是濕透了的,趁宮女伺候江蓉之際,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立夏之初,被雨水浸透的感覺還是很冷的。取了棉帕細細地擦著自己的身子,將滿頭烏絲繞至胸前,緩緩擰幹。

  她抬眸,赫然瞧見桌上鏡中的自己。

  璿璣呆了呆,她微側著身子,依舊可以瞧見雪白後背上夾雜著的條條猙獰的傷疤。

  內心似被什麽東西狠狠一刺,秀眉顰蹙,她竟又走得近了些,纖長的手指自肩膀攀向後背,暗紅的疤痕,與周圍雪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醜。

  她在心底低低歎著。

  那日,讓他瞧見的也是這個樣子麽?

  不,也許比之現在還要醜陋,新傷舊傷,全都混在一起。

  璿璣無端咬了唇,他一定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定也覺得她很醜。

  “啪——”的一聲巨響,未被關緊的窗戶被一陣風嘩然吹開,璿璣似是漏了半拍心跳,忙取了一側床上的衣服遮體,匆匆將窗戶拉上。

  脊背抵在窗台上,遠遠地望著梳妝台上的那麵鏡子,她忽而癡癡地笑。兩年了,她從來不覺得它們重要,為何現在,無端端的,竟又在意起來?

  璿璣抱緊了雙臂,猛地閉上了雙眼,他走了,好久好久都不可能再回來。日後倘若再見,她甚至都不知他與她會以什麽樣的身份。

  他若奪得這西涼的天下,那麽她不過是廢帝身邊的一個宮女,而且,會是廢帝的心腹。薄奚珩絕對有能力把她打造成他的“心腹”,他既以為晉玄王愛她,那麽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他們在一起。

  他若再敗一次,她仍然是這西涼後宮的宮女。

  這一世,她與他終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牽絆他們的,唯有那份恨……

  雨絲似乎能從窗縫裏飄進來,璿璣縮了縮身子,身上未擦幹的地方都已經漸漸斂起了水分,隻那頭烏絲依舊還滴著水。

  深吸了口氣,她不願多想,將幹淨的衣服換上。

  另換了一塊棉帕擦拭著發梢,隱約中,似是有腳步聲隔著院子衝進來,璿璣本能地抬眸,叩門聲已聲聲入內:“璿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娘娘昏過去了!”

  “什麽?”門被打開,外頭是宮女驚慌失措的樣子,來不及打傘,她的額角全是雨水。

  璿璣丟下了帕子,匆匆往江蓉的寢宮跑去,一麵問著:“可有宣太醫了?”

  “宣了,公公說,讓我來請姐姐過去。”宮女緊緊地跟隨在她身後,氣喘籲籲地說著。

  太醫還未來,寢宮內的宮人們已經亂作了一團。輕綃帳中,女子已換下那身濕重的宮裝,此刻隻著了薄薄的褻衣,她那一頭長發依舊濕著,璿璣吩咐了宮女取了暖爐來,小心地替她烘幹。

  方才跑去叫她的宮女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們伺候娘娘更衣,娘娘開始還說了幾句話,後來她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就倒下去了。”她的聲音裏夾雜著顫意,主子若是出事,他們這些伺候人的一幹都脫不了關係。

  璿璣走近了些,見江蓉雙頰染起了不自然的緋色,想來是著涼發了燒。已經宣了太醫了,璿璣此刻也不想上前去把脈,她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懂醫術。

  不消片刻,便聽得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忙起身,給太醫讓了道。

  床前的重重綃帳已被放下,隱約地隻能瞧見裏頭女子的身影。璿璣半跪著床前,小心地將江蓉的手送至帳外。

  瞧見太醫的指腹輕輕搭上底下女子纖細的皓腕,璿璣隻見太醫的臉色驟然一變,搭在江蓉腕口的手指驚愕地離了一瞬,他忙又重新搭上去。

  璿璣心頭微沉,太醫已轉身向她,話語裏,帶著慌意:“快,去稟皇上,蓉妃娘娘這是有喜了!”

  璿璣先前還因為太醫的一臉怪異而在心底揣摩猜測,忽聽得他一句“有喜”,竟一下子愣在了當場。她的腦子裏,反反複複就是太醫的那句話。

  “愣什麽,還不快去!”太醫擦了把汗,蓉妃懷了帝裔,怎會淋雨昏倒?連他都冷汗涔涔了,稍一不慎可就是人頭落地的大事!

  璿璣自內室出來,外頭的雨依舊是鋪天蓋地的大,她沒有遲疑,一頭就紮了進去。

  “哎——”後頭宮女取了傘追出來,卻見那抹身影已經漸漸淹沒在雨簾裏。

  淋了兩遭雨,先前痛苦的是江蓉,而此刻,璿璣倒是覺得痛苦起來。

  是她親手將她推向薄奚珩的身邊,回想起那段時間輕紗帷帳裏的徹夜歡情,璿璣心底彌漫起的,是濃濃的恨意。

  在他眼裏,她始終隻是一枚棋子,他可以肆意推她去任何人的身邊。而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尤其不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