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亦師亦友
作者:壞妃晚晚      更新:2021-01-20 04:19      字數:2337
  薄奚珩的話叫丞相一下子緘默了,他是得了消息匆匆來的宮裏,自然是勸薄奚珩救人的,卻原來還是麵前之人想的比他透徹。

  禦駕依舊停在皇子所的外頭,薄奚珩卻沒有上去,隻徒步與丞相二人走著。

  良久,丞相才言:“七王爺他怎麽敢……”舍身救薄奚珩,這一不留情,就是斃命的事情。

  皇帝低笑一聲:“他以為朕會出手。”可他到底沒有,當時他是遲疑的,他不相信晉玄王會沒有料到這個可能。可他到底還是挺身而出了。

  他忽而想起在裏頭之時,晉玄王對他說的話。

  這一圈,他是得了一個答案,而他很有可能會搭上一條命。

  晉玄王說的對,怎麽看他都是不值得的。

  他的步子驀地站住了。

  丞相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吃了一驚,差點就撞了上去。他見皇帝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這才注意到雖然在傘下,薄奚珩的渾身已悉數濕透。

  心下一沉,他忙道:“皇上還是先換身龍袍,您要保重龍體。”

  他不答,反是道:“他在向朕示好。”置自己於險境,隻為了給他一個答案。

  一個,他晉玄王不會叛變的答案。

  丞相驚得眼睛也撐大了,脫口道:“那皇上……信他?”

  薄奚珩繼續動了步子,卻是抿著唇未說話。

  丞相又言:“那秦沛的事?”

  他依舊冷笑:“晉玄王重傷,朕安能歡天喜地地宴請秦沛對飲?”他是西涼帝君,卻也是天下人之表率,他做事最不能落人口舌。

  倘若這個時候秦沛死了,不過是更加加深了世人懷疑他謀害晉玄王的事實。各地王爺,都不會信他。

  他不怕向天下人解釋,卻怕那些吞入腹中的異心。

  為來為去,不就是為了這個麽?

  隻因還有一事,他始終未忘。他不過是先帝的二皇子,他之上,還有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哥——襄桓王,薄奚璟。

  …………

  太醫們都退了下去,璿璣抬步入內之時,聽得身後傳來秦沛的聲音,卻是喝止了孟長夜與楚靈犀跟著入內。

  孟長夜不服:“秦先生明著讓那女人進去監視王爺麽?”楚靈犀聽他如此說,也不敢多說,他如此說,必然會有理由。

  秦沛卻搖頭:“這是皇宮,縱然那是監視王爺的宮女,難道你要進去反監視皇上的人麽?”

  一句話,叫孟長夜怔了怔:“可是……”

  “沒有可是。”他隻轉了身,“你們出宮去。”

  這回,連楚靈犀也震驚了:“先生……”

  秦沛的聲音低沉下去:“是有任務的。靈犀馬上趕去皇陵,興許還有些蛛絲馬跡。長夜回驛館去收拾些王爺的衣物。”

  “秦先生,我去皇陵。”

  孟長夜握緊了手中的佩劍,秦沛麵不改色:“讓靈犀去,她比你心細。不必廢話,速去速回。”

  ……

  外頭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璿璣沒有動心思去聽他們說的什麽。她是以“細作”的身份進來的,但卻不能真的表現得和一個細作一樣,否則,她隻會死得更快。

  床上之人,換過衣衫,連底下的被褥都是換過的。隻房間裏的血腥味兒依舊很濃鬱,讓她不覺會想起那隱在被子下的傷口。

  “王爺。”她低低喚他。

  沒有聲響,看來是真的睡了。

  她小聲在床前坐了,遲疑了下,還是抬手探上他的脈。脈象很虛弱,璿璣的秀眉一擰,在馬車裏的時候,他的脈象還要好一些,怎的回來了就……

  璿璣不覺回頭,隔著屏風,什麽都看不見,況薄奚珩早已經走遠。

  在祥屏宮之時,她還擔心薄奚珩會選擇不救,畢竟那劍尖是晉玄王自己撞上去的。

  …………

  孟長夜與楚靈犀出去之後,秦沛獨自立於窗前,卻並沒有進內室。那個宮女雖然動機不純,可他相信她還不敢做出對晉玄王不利的事情來。

  他捋著花白的胡子,目光注視著院中被洗刷一新的花草,明澈的眼眸裏,竟緩緩地滲出一抹晶瑩。風吹得窗戶發出碰撞的響聲,他猛地側了身,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淚。

  晉玄王醒來之時,見房內除了璿璣便再無他人。

  璿璣慌忙起了身,俯身上前問他:“王爺覺得如何?”

  沒有瞧見薄奚珩,可自己還活著。晉玄王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到底是鬆懈些許,他隻問:“秦沛呢?”

  “哦,秦大人在外間。”

  他緊張的神色斂起了。

  璿璣請了秦沛入內。秦沛卻突然在晉玄王床前跪下了,開口道:“老臣萬死,未能好好保護王爺。害得王爺……受傷!”

  那話裏的意思,因為屋裏還有外人,故而他指得很隱晦。可晉玄王到底是明白的,秦沛是文臣,何談什麽保護?他的嘴角一揚,隻道:“先生沒事,本王才放心。”

  這一劍,他賭了太多的東西。

  他的命,秦沛的命。

  薄奚珩在試探他的同時,他一樣在試探他。隻是,直到最後,薄奚珩都沒有出手救他,哪怕他為他舍身,他亦不會救。

  直至後來那枚掉落在地上的玉扳指,都隻在告訴他,那個人如今是西涼的皇帝,不再是當年的二皇兄了。

  談不上失望,他像是有些習慣了。

  年少時的親情,不止薄奚珩,還有那些兄弟們,他都明白了,他們對他示好,不過是因為他是皇後的兒子,是嫡出。瞥開那層關係,他什麽都不是。

  父皇母後離開後,在他身邊亦師亦友的,是秦沛,他不會忘記。

  秦沛依舊長跪不起,他明白,他的命是晉玄王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在皇陵的時候,他曾說他長大了。亦有了他不曾想到的心思,竟連此次回京,皇帝打算除掉他的想法,晉玄王也都考慮到了。這無疑在他驚訝之餘又甚為擔憂,可是他在表麵上,依然淡定如初。隻此刻,麵對傷重的主子,他到底克製不住,他很想告訴他,他老了,不值得他如此為他。

  可是,他不能。

  這裏是皇宮,不是晉玄王的封地。

  晉玄王略撐起了身子,璿璣忙扶了他一把,他像是高興:“本王破壞了皇上宴請先生的晚宴,還望先生不要在意。”

  秦沛怎麽可能不在意,此刻也隻低頭言道:“王爺言重了。等長夜取了王爺的衣物入宮來,老臣會和他一道離開。”就算皇帝開恩留晉玄王在宮中養傷,他與孟長夜是決計不能留在宮中的。他忽而抬眸,“王爺,就拜托璿璣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