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2】
作者:
萌神大白 更新:2021-01-19 02:32 字數:4006
舒夭紹下意識地拿過床頭櫃上的哆啦A夢小鬧鍾, 按燈,定眼一看,淩晨兩點半。
這麽晚了?誰還沒睡覺?又定了定神,並沒有什麽聲音, 深夜裏隻有她自己的呼吸, 舒夭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可是當她剛放下鬧鍾, 又聽到了一兩聲詭異的吸氣聲, 舒夭紹瞬間就頭皮發麻了。
臥/槽!舒夭紹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該不會是有鬼!
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有點沙雕,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身為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秉持唯物主義精神, 怎麽可以動不動就神啊鬼啊的。
舒夭紹勉強冷靜了下來,屏住呼吸, 用心地去聽是那裏傳來的聲音。
仔細聽了一陣,結果發現, 那若有若無的聲音, 好像是從她床頭那麵牆裏傳來的。
於是舒夭紹又把耳朵給貼到了牆上, 繼續聽,嗯……確定了, 有細密如貓咪幼崽嬰寧一樣的聲音。
這是舒夭紹房間的隔壁,住在這個房間的人,是那個在白天有一麵之緣的男孩子,也就是……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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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祖,你睡了嗎?”輕輕地敲了敲房門的舒夭紹, 赤著腳站在昏暗的走廊。
舒夭紹感覺有些揪心, 也不知道怎麽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為這個深夜裏連哭泣都百般隱忍的孩子。
走廊靜悄悄的,房間裏本來確實有些稀碎的聲音,因為舒夭紹一出聲,結果就一下子沒有任何動靜了。
舒夭紹站在原地,感覺有些冷了,腳互相搓了搓,心道早知道還是別聽清了他在哭就激動地衝過來,起碼把拖鞋穿上吧?
就在舒夭紹猶豫著是回去穿拖鞋再過來,還是再等一等的時候,房間門開了。
隨著“吱呀~”一聲輕微的響動,舒夭紹漸漸看清了仿佛站在黑暗如深淵洞口一般的,瘦瘦的男孩。
“是關祖,不是關豬。”男孩子的聲音,還有些沙啞,然而皺著眉一臉不高興,卻還是在認真糾正的模樣,又是那麽可愛。
舒夭紹:“……”
她根本沒有想到,關祖開口第一句竟然是這個,而且老實說,這不能怪她吧?!
原身因為體弱多病,發育也慢,這會兒門牙剛拔了一顆還沒完全長回來,說話漏風怪她嗎!?
“我是因為沒有門牙才會這樣的。”舒夭紹捂著自己的嘴,不滿地瞪他。
關祖紅著眼眶,用猩紅的眼珠子陰鬱地看著她,強調:“你不是說話漏風,你是發音不標準。”
舒夭紹:“……”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兄嘚?!
她還沒有說話,關祖就看到她因為感覺到冷,不自覺在扭來扭去的白白嫩嫩的小腳丫。
“為什麽不穿鞋?”
舒夭紹:“……忘、忘記了。”好、好凶一男孩子,嚶~之前在白天明明不是這樣的?
感覺隻是有些沉默和陰鬱而已啊,眉毛走勢倒是淩厲,但是小臉白嫩的模樣明明很可愛的。
“我能進去嗎關豬?”舒夭紹很努力在發“祖”的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似乎還真的就是“豬”的音。
男孩比她要高,甚至還比她瘦,沉默低頭看著她頭頂可愛的發旋,好一會之後才忍住了糾正她發音的衝動。
他沉默地讓開了一點,顯然是允許舒夭紹進入他的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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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踩到關祖房間裏那毛茸茸的地毯之後,才感覺自家冷颼颼的腳丫子活了過來。
關祖看了她一眼,沒有製止她在自己房間的地毯上暖腳丫子的行為。
隻是語氣生硬地說:“你剛剛可以自己進來,我的房間沒有鎖門。”
“啊……”舒夭紹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關豬為什麽不關門?”
關祖看著小女孩單純又天真地小臉蛋,看到她黑白分明滴溜溜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裏都是好奇的神色。
他似乎想說什麽,然而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停頓了一下後,又徹底的閉上了嘴,保持了沉默。
就這樣,黑漆麻黑的房間裏,兩個明明年紀加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家夥,處於最好玩最好動的時候的小家夥,竟然沉默地沒有說一句話。
猶豫了一陣,舒夭紹看著小男孩通紅的眼眶,以及紅暈還沒有散去的鼻子,忍不住問:“關豬,你為什麽哭啊?”
關祖沒有理她,自顧自地爬上了自己的床,躺下,蓋上被子,閉眼,一氣嗬成。
似乎就打算這樣睡覺,根本不想繼續理會舒夭紹的樣子。
舒夭紹看得到他這樣,反而覺得他沒有那麽難以接近,她也跟著趴在了床邊,睜著一雙大眼睛,追問他:“關豬~為什麽哭啊?”
小男孩還是沒有理她,隻是閉著眼睛的睫毛,在忍不住顫抖。
舒夭紹凝神看著他無意識皺在了一起的眉心,忽然就感覺有些壓抑,她小心翼翼地說:“關豬,你難過的話,可以告訴我……”
“我做夢了。”關祖倏地打開了眼睛,黑亮的眼珠子,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我做夢了……”他強調著,眼眶漸漸的濕潤了。
“夢到了你哥哥。”
男孩子最後用冷漠的語氣,生硬的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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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然這樣提起已經犧牲的兄長,會感到憤怒嗎?
確實會。
舒夭紹馬上就皺緊了眉頭,臉上帶上了不滿,粉嘟嘟的小嘴唇也緊緊地抿了起來。
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成年人,一個已經成年了好多年的人了,不至於無法控製自己所有的情緒,至少在現在,麵對這個寫滿了奇怪和違和的男孩子,麵對這個提到那個死去的哥哥,會紅了眼眶的男孩子,她不至於因為憤怒而歇斯底裏的發瘋。
許久之後,舒夭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了自己因原身的情緒而翻滾的情緒,這才問:“你夢到了哥哥什麽?”
關祖似乎也不願意這樣躺著,躺著也睡不著,他又爬了起來,坐在床頭,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
“我夢到他救我的時候,夢到他死了……”
他怔然地看著前方的黑暗,低低地呢喃著。
他終於流露出了一二分地脆弱,茫然又空洞地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咬緊了牙關,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滑落。
其實他根本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夢境,他排斥所有和那一場綁架案有關的任何事情,有時候他的記憶甚至會出現錯亂。
可是這些該死的記憶和痛苦卻時時刻刻糾纏在他的夢裏麵,他不願意去想起,想要去忘記也於事無補,他的夢不受控製。
關祖覺得,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遲到會瘋的吧?
或許……他早就已經瘋了。
舒夭紹怔然地看著這個突然就閉上了眼睛,淚水靜靜從眼尾落下的男孩子,突然就陷入了沉默,不為別的,就為了她腦海裏突然出現的一個詞——應激性心理障礙。
這個男孩子在晚上外出時被綁架,還被歹徒恐嚇虐待拍視頻威脅他的父親,他在歹徒手裏足足煎熬了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警方才定位到歹徒的位置,原身的哥哥才帶人趕到……
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了藺詩賦的痛苦中,這些日子以來,新聞采訪、各方挽聯、一路送葬、各方吊唁……是的,藺詩賦是英雄,是烈士,他值得最好的葬禮,他的英雄事跡值得被廣大人民群眾知曉。
舒夭紹對此毫無意見,想起這位未曾謀麵的兄長,她也會因擁有了原身的記憶和共情,而感到極度的悲傷和不舍。
可是現在,她的悲傷要加上一樣了——
為什麽沒有人看到關祖,這個……被綁架了的孩子。
這個,同是受害者的存在。
為什麽沒有人,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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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想起自己的前兩次任務,她深刻地總結了金光日和毛泰九之間的共通之處,那就是糟糕的父母。
他們之所以人格變/態,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原生家庭,都是因為父母。
舒夭紹甚至悲傷地在心裏下過一個結論——他們都是不被看見的孩子。
而現在,這個孩子,要再加上一個人了。
“你夢見了我哥哥救了你,你得救了呀關豬豬,為什麽要哭呢?”舒夭紹盡力地用溫柔的聲音說話。
她終於放開了膽子,直接爬上了關祖的床,爬到了蜷縮在床頭的關祖的身邊,歪頭看著他:“你是不是還夢到別的什麽了?”
舒夭紹曾經在查過應激性心理障礙的內容,現在努力搜刮腦子,還能有一點點的記憶。
這個心理障礙,主要就表現在患者會在自己的記憶裏,或者是夢中,不自覺地反複回放與創傷有關的情境。舒夭紹感覺就像是自己看了鬼片之後,腦子裏會不斷地出現和這個鬼片相關內容,做夢的時候也會夢到鬼片一樣。
就好像你越不想去麵對,它就越是要往人的腦子裏擠。
她會因為這個越來越害怕鬼,而關祖,也會因為這樣,越來越難以直麵自己曾經遭受的綁架的吧?
因為應激性心理障礙不僅會讓他不斷地做噩夢,也會讓他不斷地從噩夢中驚醒,更會讓他陷在強烈的恐懼不安中難以自拔。
在這之後,如果不加以幹預和治療的話,被夢境折磨得嚴重了,就會影響一個人的正常社交,人甚至對環境失去安全感,然後警覺性猛地增高,就會變得人們說的疑神疑鬼了。
入睡困難的話,失眠多夢,人就會情緒暴躁不安,極端糟糕的情緒積攢久了,久而久之……人就崩潰了。
“還有很多,”關祖抬頭,用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舒夭紹,他的聲音低低的,如鬼魅啜泣,“有你哥哥死掉的樣子,有他們打我,拿鞭子抽我,拿刀劃我胳膊的,還有很多……”
“別怕!關豬豬不要怕!”舒夭紹上前,把蜷縮成一團的他抱住,緊緊地抱住,用盡全力地努力要將他整個都抱進懷裏。
“我哥哥他隻是不放心你,所以才會在你夢裏出現,不怕不怕哦~等我告訴他,你好好的,他就不會再出現啦。”
舒夭紹心想,關祖現在還不算太嚴重,至少,他沒有到完全拒絕何人交流的程度,反而願意告訴她夢境的內容。
“沒有人敢打你的,那些壞人,早就被抓進牢裏去了!”
“你在家裏,很安全的,還有我保護你,哥哥可以保護你,啾啾也可以!”
關祖陷入了一個暖暖的、軟綿綿的懷抱裏,像是被又甜又軟的棉花糖包圍了一樣。
極度的困意席卷了他,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藺琯玖,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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