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鯨許是聽懂了她的話，也許是沒聽懂卻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

  隻見它翻滾的動作突然停滯，那雙因為怒火變得通紅的鯨魚眼睛也逐漸沉澱。

  它定定的注視著葉婉汐，葉婉汐同樣定定的回望著它。

  須臾過後，葉婉汐好似從它的眼神中得出了答案，轉身將小蠃魚暫且交給封天域，雙手上下翻飛，迅速而有序的結了個複雜的法印。

  法印即成，一個承載著複雜符文的圓形法陣就這麽自她掌心飛出，平置於半空中。

  幾個特殊部門的年輕人，看到這一幕俱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劉隊長聽到動靜，低聲詢問：“那是什麽？”

  一個對此有些研究的小姐姐滿臉激動道：“是法陣。葉小姐徒手結印架構出了一個法陣出來。”

  劉隊長擰了擰，愈發迷惑：“法陣？結印？”

  “結印，簡單地說就是一種施法的手法。通過十指結印來完成自己的招式。”

  小姐姐抿了抿唇，遺憾道：“因著傳承斷代的緣故，多數結印的術法都已經失傳。加之術法沒落，靈氣匱乏，即便現在一些道家傳承之中依舊留有結印手勢，卻也沒有辦法真的結印成陣，大多都隻是花架子而已。”

  “這還是我頭一次親眼見人徒手結印，並且還這麽輕易就成功了，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引得多少人為之瘋狂。”

  劉隊長聽她這麽說，看向法陣的目光驀的變得嚴肅起來。

  下一秒，眾人便瞧見那原型法陣中心的位置突然出現晃動起來，就像是被微風拂動的水麵，帶起道道波紋。

  之後沒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從那波紋之後一點一點遊了出來。

  “白鯨，是那頭小白鯨！天哪，她是怎麽做到的！”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震驚中還夾雜著些難以置信。

  大白鯨的殘魂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夠看到早已離開人世的孩子，那是它唯一的軟肋。

  在小白鯨出現的一瞬，它通紅的雙眸一下子便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殘破不堪的身軀也奇跡般的煥然一新。

  短暫的怔愣過後，它迫不及待的遊了過去。

  而那頭自法陣內遊出的小白鯨好像也認出了自己的媽媽，歡快的叫喚一聲，迫不及待的往媽媽的方向遊了過去。

  一大一小兩隻白鯨在半空之中相遇，互相親吻著對方的腦袋，頸側交纏，親密無間。

  這母子重逢的一幕落在眾人眼中，幾個淚點比較低的女孩子霎時便紅了眼眶。

  小白鯨的出現，明顯動搖了大白鯨的心，也給予了他們唯一的機會。

  葉婉汐知道這是談判的好時機，深吸了口氣，在大白鯨再次看過來之時，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恨，你們恨人類毀了汙染了海洋，破壞了你們的家，害死了你們，也害死了你們的家人。這是人類對大自然欠下的債，無從狡辯。”

  “但是這份債務現在不該由你們來索回，至少不該以這樣的形式來索回，因為那會讓更多無辜的生命因此而斷送。你們也有孩子，有家人，知道失去了親人的痛苦。那些害了你們的人固然可惡，可那些不曾謀害過你們的人呢？他們同樣無辜，卻要因為別人的罪孽而承擔苦果。”

  “如果你們不管不顧傷害了這些無辜的人，是否也就跟那些曾經傷害你們的人沒什麽不同了？我不反對你報複你的仇人，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無辜人被害，更不願意看著你們變成你們曾經最痛恨討厭的人。所以，為了阻止這場悲劇，也為了給你們一個交代，我向你們保證……”

  葉婉汐直視著這些海洋生靈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些傷害過你們的人，都會為著他們的所作所為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葉婉汐話音落下的一瞬，他們頭頂的雲彩突然在一瞬間聚攏，幾秒鍾的時間風雲變色，電閃雷鳴。

  隨即，看不見的雲端之上傳來了一道若隱若現的鍾聲。

  劉隊長眾人臉色微變：“這……怎麽回事？”

  “契約，契約成立。”

  “什麽契約？”

  封天域懷裏抱著小蠃魚，看著站在前方身形挺直，不卑不亢的與那些魂靈兩相對峙的人兒，雙眸微微閃爍。

  “圓圓剛剛說的那些話，雙方同意，天地為證，已成契約。”

  劉隊長怔了怔，試探道：“也就是說，葉小姐剛剛說的那些，她都必須做到，否則就是違背了契約。可是……可是這要怎麽才能做到？”

  封天域眯了眯眼，沒說話。

  契約落下的一瞬，葉婉汐便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枷鎖，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道鎖稍微有點水分，具體表現在鎖得似乎並不是特別的緊。

  當然，現在重要的並不是這個。

  契約達成之後，大白鯨深深的看了葉婉汐一眼，突然晃動著尾巴，轉身離去。

  跟在它身邊的小白鯨急忙跟上，臨走之前還轉頭看了葉婉汐等人的方向一樣，抬起尾巴晃了晃，就像是跟他們道別一樣。

  大白鯨跟小白鯨一走，被大白鯨的恨意所影響的其他海洋生物，也逐漸恢複原樣，慢吞吞的跟在它們之後，也走了。

  等到所有的殘魂全都消失於他們眼前時，那由諸多海洋生物魂體構造而成的巨獸也終於分崩離析，一點一點化為飛灰。

  外殼消失的一瞬，那些藏在軀體內的垃圾便無所遁形了。

  哐當一聲，一座惡臭刺鼻的垃圾山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叫人覺得莫名諷刺。

  與此同時，盤亙在他們頭頂之上的烏雲，嘩啦啦的落下大滴的雨水。

  雨水落在那垃圾山上，沒多久便淌下了一條潺潺的黑色水流。

  封天域在看到下雨的一瞬，立馬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把竹傘，撐到葉婉汐的頭上。

  葉婉汐轉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疲憊的眉眼間泄露出了一絲輕鬆與愉悅：“結束了。”

  封天域回望著她，點頭道：“嗯，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