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年紀平白比同齡人高了一輩，陸哲言從小就比同齡人要早熟一些。

  上了大學後更是為了減輕父母負擔，找了不少兼職自己賺學費跟生活費。

  那天晚上替那個高中學生輔導功課，便是陸哲言其中一份兼職。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出門，就再也沒機會回去再見他已經年老的父母一眼。

  事情發生之後，一些媒體以及某些看了那兩個女人的采訪報導後自詡替天行道的“正義之士”蜂擁而來。

  可憐他爸媽不僅要承受二次喪子的悲痛，還要因他這個不孝的兒子背負莫須有的罵名。

  曾經被視作別人家孩子的他，一夕之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帶累他最親的人也因他而背上罵名。

  這一切才是讓陸哲言最為接受不了的，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的一次善心，帶給他與家人的為何會是這樣的滅頂之災？

  李巍明等人忙著討論這事的真實性，葉婉汐二人卻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陸哲言這邊的動靜。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

  陸哲言愣住，隨即苦笑道：“是的，但總好過什麽都不說吧。”

  李巍明等人微怔，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憋悶。

  隻有死人才能夠永遠保守秘密，這句在電視劇裏麵時常被拎出來說的話，用在這件事情上卻讓人覺得莫名諷刺。

  是啊，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正因為說不出話來，才會被人將白的說成黑的，好事抹成壞事。

  就因為他開不了口，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自己種下的善因結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惡果。

  “你們相信他的話嗎？”

  葉婉汐的話，讓李巍明等人又是一愣。

  不少人神色微動，心明明已經動搖，卻偏偏在這時反而膽怯的不敢宣之於口。

  出人意料的是，在這個時候，率先打破承諾的竟然還是那個說話都透著幾分膽怯的大男孩。

  “我……我相信。”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全集中到了他身上，就連陸哲言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崔應文抿了抿唇，咬牙道：“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原本是想對他們動手的，是我攔住了他。我和他說，在外人看來，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這一動手，我肯定不能全身而退，到那時……”他肯定會惹上麻煩。

  興許是短暫公用過身體，當時崔應文能夠非常清楚的感知到對方的情緒，知曉陸哲言對那個女人的憤恨。

  可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隻因為他的幾句話，對方就停下了動作。

  憤怒之下尚且還能留有理智，聽從勸導替他人著想的人，必定是個心腸柔軟且善良的人。

  所以，崔應文願意相信他，相信這個極有可能被冤枉的可憐人。

  葉婉汐看了眼陸哲言那因著崔應文的話而稍有凝實的透明魂魄，突然就明白了為何崔應文主動讓陸哲言上他的身，卻並未沾染上過多陰氣。

  她沉默了一會，低聲問了句：“你後悔嗎？”

  後悔？陸哲言怔了怔。

  應該吧。

  但如果問他再一次遇到類似的事情，他還會不會選擇救人。

  陸哲言想，他應該還是會的，隻是這一次，他會選擇一個更為穩妥的辦法，一個能保住他的性命讓他得以對父母盡孝，並且證明自己清白的辦法。

  葉婉汐這話，幾乎是間接的證實了陸哲言話語的真實性。

  霎時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到底是還未正式步入社會的小年輕，即便再怎麽早熟，心中依舊燃燒著那把相對純粹的火。

  在這一刻，他們徹底收斂起了對陸哲言的恐懼，對他的遭遇心疼、憋屈、義憤填膺。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我本來以為早些年盛傳的‘扶老人’事件已經是赤果果的農夫與蛇，沒想到現實還有比這更過分的。那兩個女人一點作為人的羞恥心都沒有嗎？人家可是因為她們才死的，不感謝就罷了，還要在人死後潑髒水。這麽黑心肝，半夜都不會做噩夢的嗎？”

  “這種人，要真會覺得害怕，也就不會幹這種事了。”

  “就是就是，說不定就是因為害怕被人責怪有人因她們而死，才故意推卸責任的。說白了就是自私，自私到了極點，為了自己不管別人死活，這樣的人，實在叫人惡心。”

  李巍明等人作為旁觀者都氣得不行，更別說陸哲言這個當事人了。

  葉婉汐轉頭同封天域對視一眼：“既然事情已經搞清楚，你們之間的契約也已經達成。從今往後，他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李巍明等人傻了，這才想起當初他們為了送走這個被他們召喚而來的“男筆仙”，做下的約定是，他們必須幫助他找到他的仇人，確認對方的身份。

  而今，別說仇人了，他自己的記憶都恢複了，自然也就用不著他們幫忙了。

  隻是，這事冷不防被葉婉汐說出來，眾人非但一點沒覺得鬆了口氣，反而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很不得勁。

  似是要證實葉婉汐所言非虛，陸哲言的魂魄再次變得透明，片刻之後便沒了蹤影。

  幾人看著他消失的位置，神色微妙：“他走了？”

  “走了。”

  “不會再回來了？”

  “大概。”

  “那在這之後，他會怎麽樣？”

  “誰知道呢？可能會到處遊蕩，也可能會去報仇吧。”

  陸哲言會被困在那片海域，一則是因為忘川小區陣法的緣故，二則估計也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該如何去何從。

  而今，忘川小區那邊有蕭百徽派去的人處理，估計再過不久就能徹底解決。

  而陸哲言的記憶也因為這次刺激意外恢複，葉婉汐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會相對高一些。

  李巍明等人麵麵相覷，沉默片刻，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要是他去報仇了會怎麽樣？”

  “他是因那兩人而死，三人之間早已牽扯上因果。如果他隻是折磨她們，倒是不會怎麽樣，可要是沾染上血債……”

  眾人的心跟著提了起來，緊張道：“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