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冷冷地看了沈向東一眼，雖然不甘，卻也隻能轉身出去。

  “喵？”

  小年糕本來想留下來偷聽沈媽媽會說些什麽，可是沈肆轉身出去之前，還不忘把這隻貓給帶上。

  小年糕有些不甘心地伸出小爪子撓了撓他。

  沈媽媽和沈向東的談話持續了半個小時。

  “我媽和你說了什麽？”當沈向東從病房裏出來的時候，就見沈肆目光冰冷地看著他，眼裏不帶一絲感情。

  明明是他的親兒子，望著他的目光卻像仇人一樣。

  沈向東望著他的目光十分複雜，“這是我和你媽之間的事，我想她不會希望你現在知道。”

  “好好陪陪她吧，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你。”而他已經沒有資格陪在她身邊，陪她走完這最後一程。

  看著沈向東蹣跚離去的背影，沈肆眼底閃過譏諷。

  “小肆。”沈肆推門而入的時候，沈媽媽正靜靜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肆低聲問道：“媽，你就不恨他嗎？”

  沈媽媽收回視線，眼底似乎有些釋然，“以前恨過，但是現在已經不恨了。”

  “為什麽？”沈肆無法理解，那個男人所做的事，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

  他們母子倆今天都是拜沈向東所賜，如果不是他，沈媽媽根本不會一輩子這麽苦。

  “如果沒有他，媽媽就不會有你。”沈媽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小肆，媽媽希望你也不要再恨他了，他畢竟是你爸爸。”

  “如果媽媽走了，他就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而且沈向東可以給沈肆更好的生活，沈媽媽希望他可以放下仇恨，那樣沈肆就不會過得那麽苦了。

  沈肆薄唇緊抿，沒有說話，抗拒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不會原諒那個男人的，永遠都不會！

  其實沈肆並不是私生子。

  沈向東出生豪門，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從未經曆過什麽磋磨。

  而沈媽媽隻是一個孤兒，一次意外邂逅了沈向東。

  年輕時候的沈媽媽就像一朵小白花，看似柔弱無助，實則堅韌不拔，這樣的她吸引了沈向東的目光。

  兩個年輕人互相被彼此所吸引，不顧沈家的反對，毅然決然在一起，為了沈媽媽，沈向東甘願放棄自己的一切，和他所擁有的一切，甚至不惜與父母決裂，也要和她在一起。

  當時沈向東其實已經有未婚妻了，也就是現在的沈夫人。

  這個男人毀了婚約，選擇和沈媽媽結婚，兩人住在老舊的出租房裏，因為沈家的施壓，沈向東找不到好的工作，隻能去工地幹活，每天做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資。

  日子雖然苦，可是隻要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再苦也能從中品出甜蜜的滋味。

  沒過多久，沈媽媽就有了身孕，沈家依舊不願意承認她的身份，但是沒關係，對沈媽媽來說，隻要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就夠了，她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是沈媽媽沒想到，她的幸福是那麽短暫。

  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豪門少爺，怎麽可能一輩子跟著她過苦日子，時間久了，沈向東對她的愛已經被勞累的生活所消磨得所剩無幾，他開始後悔，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

  就在沈媽媽被推入產房命懸一線的時候，沈向東已經向沈家屈服了。

  沈肆的到來並不被歡迎，沈向東將他們母子倆視為拖累，不顧沈媽媽剛剛生產完虛弱的身體，毅然決然和她離婚。

  當沈媽媽抱著剛出生的兒子找上門時，卻發現原來沈夫人早就懷有了身孕，那個孩子和沈肆僅僅相差兩個月……

  沈媽媽心灰意冷之下，決定帶著兒子離開，獨自艱難地扶養沈肆長大。

  從此，沈肆就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

  沈家不同意沈向東和沈肆母子倆繼續來往，於是這個男人也不敢見他們，從不再意他們母子倆的處境有多麽艱難。從沈肆懂事開始，父親這個位置一直是缺席的。

  小時候他也憧憬過父愛，可是這個男人卻一次次打破他的期待。

  曾經沈夫人生完沈思甜後，被診斷出生育困難，於是沈肆成了沈向東唯一的兒子，原本厭惡他們母子的沈家，開始對他關心，甚至把沈肆接回沈家。

  可是沒過多久，沈夫人再次懷孕了，這次是個男孩，於是沈肆再一次被拋棄了。

  當他不再需要父親的時候，這個男人又出現惺惺作態，隻會讓沈肆覺得虛偽，令人作嘔。

  以前他需要父親的時候他不在，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了。

  但——

  不管心裏是什麽想法，沈肆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沈媽媽難過，於是他什麽也沒有說。

  沈媽媽以為兒子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眼裏流露出欣慰，似乎放下了一樁心事，好不容易恢複的精氣神都開始逐漸消失，麵上顯露出疲態。

  “媽媽累了，天亮的時候你再叫醒我吧。”沈媽媽偏頭望了一眼窗外漆黑濃鬱的夜色，今晚烏雲厚重，看不到一點明亮的月光。

  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到最後一次日出。

  沈媽媽心中充斥著淡淡的遺憾，抱著這個想法，她緩緩閉上雙眼。

  沈肆內心突然感到強烈的不安，好像即將失去什麽。

  “媽——”

  沈媽媽睡著了。

  沈肆漸漸鬆了一口氣，隻是縈繞在心頭不詳的感覺卻一直揮之不去。

  夜色漸深，時針指向了零點。

  沈肆依然睜著眼睛，他不敢睡，他怕自己睡著會失去沈媽媽。

  沈肆決定一定就這樣守著她。

  “喵——”小年糕本來打算陪著哥哥一起熬夜的，可是沒過多久，眼皮子開始上下打架，終於撐不住一頭栽倒呼呼大睡。

  沈肆看了它一眼，輕輕捏著被角給它蓋上。

  ……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正好灑在沈肆臉上。

  沈肆眉心微皺，睡得並不安穩，很快就醒了過來。

  他昨晚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段時間沈肆一直都沒怎麽好好休息過，身體早就疲乏到極點，昨晚這才撐不住睡著了。

  睜開眼睛的第一瞬間，沈肆下意識地看向沈媽媽。

  隨即，他的目光緩緩凝滯了。

  沈媽媽躺在病床上，姿勢都沒有變過，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她的心跳已經停止了，完全沒有生命體征……

  那一抹淺淡的笑容永遠定格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