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為什麽師兄的眼睛變成了這樣？夢瑤很想開口問, 但是漸漸又覺得這個好像問題不大，就像有什麽在一大堆影響她的思考能力。

  夢瑤私心裏不願意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大師兄會對自己不利, 這份信任是幾年內日夜相處中產生的，就算是二師兄也不能比擬。這就導致她遇到這樣的事情時，更容易被申屠舟得手。

  “你忘了嗎？”

  申屠舟殷紅的眼睛看著她，瞳孔是尖細的。但是現在夢瑤卻絲毫找不出不合理，她隻覺得腦子裏被什麽蒙住了，太多的信息湧入, 像在做夢一樣沒有辦法維持正常的思考。

  “我們兩個人本來就有婚約，師妹, 你的家人答應我抱你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約定，當年我一直沒有強求你，不怎麽和你提起，師父覺得你還是做我的師妹更好而不是徒弟也是因為如此。如果當時師父應了你做我的徒兒，那現在你和二師弟在一起，就成師叔侄的悖倫了。”

  婚約？……什麽婚約？大師兄和她說過婚約嗎？

  好像說過？

  夢瑤不清醒的小腦瓜努力運轉，找出其中的不合理, “……那為什麽, 師兄當時還是要我做你的徒弟？”

  “做徒弟會更方便帶你修煉。”

  “可是，做徒弟的話, 師徒不也是悖倫嗎？”

  夢瑤說完和申屠舟一起相顧無言，陷入了沉默。

  申屠舟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臉，眼底暗紅：“我們不是悖倫，你和我有婚約, 最多可能被人說一點閑話而已。”

  夢瑤歪著腦袋, 思忖了一會兒, 慢吞吞說：“所以，師兄知道我和二師兄……就很生氣。”

  “沒有很生氣，就是一點生氣。”

  夢瑤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著大師兄：“那我該怎麽辦？師兄？”

  申屠舟靜靜看著她，夢瑤接受度比他想象中更高，甚至沒有思考過這個婚約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者她潛意識裏對他的信任太高。

  “二師兄知道的話，會難過的吧？我做了壞事。”夢瑤有些難過，“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應該先問一下師兄你的……”

  申屠舟看著小師妹似乎難過得要哭出來，問她：“你喜歡師弟？”

  夢瑤捂住臉悶悶地說：“嗯。如果我早一點知道自己和師兄有婚約，我就不會去喜歡二師兄了……”

  “師妹不喜歡我？”

  “沒有不喜歡大師兄……如果是最開始就告訴我的話，我願意和大師兄在一起的。”

  “現在你不願意了？”

  夢瑤沉默了，沒有回答申屠舟的話。

  申屠舟暗紅色的眼睛沉沉地看著夢瑤的臉，俯身把夢瑤托著腿抱了起來。夢瑤被大師兄靠近，身體條件反射僵硬了下，沒有曾經毫無防備的親近放鬆。

  “你現在知道緊張了，那我當年抱你的時候，你在把我當成什麽？”申屠舟看著夢瑤，“哥哥？”

  申屠舟想起夢瑤總是叫他哥哥。

  夢瑤幹巴巴地回答：“……是的，師兄。”

  申屠舟紅眼睛沉靜地看著她，問：“所以現在師兄這樣對你，你會覺得反胃惡心嗎？”

  夢瑤憋著，憋了很久，把臉憋紅了，眼淚都憋出來了。

  申屠舟抱住她，臉貼在夢瑤的脖頸旁，呼吸著少女的氣息，過了一會兒，說：“師妹，對不起。”

  其實他更應該對舒子卿說這句話。

  夢瑤被大師兄帶著在雲夢山外麵待了半年，這半年裏，一次也沒有回去，更沒有見到過二師兄的麵。

  剛開始的時候，每次大師兄抱住她或者背她的時候，夢瑤的腦子裏充滿了各種罪惡感和抗拒，始終覺得自己是在做對不起二師兄的事情。

  但是申屠舟盯著她，夢瑤被他看著看著又想起他們兩個的那個婚約，心裏罪惡感又開始轉移，愧疚的感覺讓她不得不接受大師兄的懷抱。

  申屠舟帶她去殺魔修，去狩獵靈獸，去各個宗門結交。還見了荀練，荀練看見他們兩個人時候眼中意外了下，很快變成果然如此的了然，顯然早就有他們兩個會一起的心理準備。

  這些在夢瑤看來，就是她和大師兄的婚約確實是存在的，她是大師兄童養媳的暗示越來越真，本來就應該和大師兄在一起。

  喜歡二師兄就是個錯誤，傷害了大師兄又要傷害二師兄。

  可是為什麽前世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穿越一次難得自由戀愛找到喜歡的，就要陷入這樣的境地呢？夢瑤坐在窗邊抱著膝蓋，看著月亮歎氣。

  申屠舟過來看她正好看見少女傷神的側臉，他站定了下，上前伸手撩起她的發絲。夢瑤轉過頭看向大師兄，目光露出茫然。

  “大師兄……”

  申屠舟坐在她的旁邊，淺褐色的眼睛看著她，問：“你在想什麽？”

  夢瑤沉默了下，搖搖頭沒有回答。

  從帶她出來並且給她下了暗示以後，夢瑤經常會一個人發呆，問她想什麽也不告訴他。

  申屠舟眼底微沉，伸出手捏住了夢瑤的臉蛋。

  夢瑤轉頭看他：“？”

  申屠舟在她看過來的時候，低下頭一口咬住了夢瑤的臉蛋。

  “師兄？！”

  夢瑤被咬傻了，條件反射把大師兄推開，捂住臉擦掉，滿臉驚悚地看著他。

  申屠舟終於見她臉上出現別的表情，眼睛裏也有了他的影子，心情舒暢了一點，伸手把夢瑤強行抱過來。

  “你又在想二師弟？”

  “沒有！”夢瑤連忙否認，“我就是在這裏發呆，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

  申屠舟目光沉靜地盯著她的臉，開口說：“我下個月就帶你回山。”

  “回雲夢山？”夢瑤一下緊張了。申屠舟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腕，拿起來掰開手指，摸到了一手細冷的汗水。

  “你這麽不願意回去？”申屠舟問，“不想去和師弟說清楚嗎？”

  夢瑤結結巴巴地問：“師兄……我、我們晚一點回去好不好？”

  申屠舟平靜地告訴她：“我們已經在外麵待了很久了，再不回去師父也會召回我。”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準備麵對二師兄，我不知道怎麽和他說……”

  “你們當時告訴我還沒有定下關係，”申屠舟睨她，道，“是騙我？對不對。”

  夢瑤支吾：“不算騙吧，確實口頭上的還沒有確定，就是……”就是實質上已經差不多了，雖然親親還沒有伸舌頭，但是也肯定是超過了正常師兄妹關係的。

  申屠舟說：“既然沒有定下最後一層關係，那一切都還可以斡旋和解。你不敢和師弟說的話，我會親自將我們兩個的事情告訴他。師妹還有什麽意見嗎？”

  夢瑤回答：“沒，沒有意見……”

  到底是為什麽變成了他們兩個的事情了呢？夢瑤腦子一團混沌，但是想不明白，隻能跟著大師兄的思路走。

  申屠舟帶著她在外麵再待了一個月，開始趕回雲夢山。越靠近雲夢山，夢瑤越緊張，整張臉都快要變成麵癱了，一天到晚麻著。

  申屠舟站在她的身邊，微微擰眉，最後看不下去，蹲下身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師兄？！”

  “你這麽不想回去見師弟？”

  夢瑤：“因為、因為師兄你也知道，我現在這樣怎麽好意思回去見二師兄，二師兄肯定會很受傷的……”

  “那你就先去師父的淩雲宮住一段時間，等做好準備了再回院子，本來你們各自修煉，隻要不刻意約會見麵的時間也不多。”

  申屠舟捧住夢瑤的臉，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口，然後往下印著了她的嘴唇上。

  他沒有深入，因為夢瑤把嘴巴閉得死死的，漲紅了臉蛋看著他，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申屠舟：“……”

  他們兩人很快回到了雲夢山，夢瑤被送到了淩雲宮，並沒有見到二師兄，直接就在側殿住下了，還去見了師父一麵。

  濮陽淺在桌案上處理著雲夢山的公務，抬頭看了夢瑤和申屠舟一眼，溫和微笑：“終於肯回來了。”

  申屠舟拍了拍夢瑤的腦袋，對他說：“師父，師妹先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等下我安頓好了來交接。”

  夢瑤呆住原地，等大師兄離開了還沒有走，這個書房這麽眼熟，但是看著師父卻又覺得陌生極了。

  濮陽淺：“傻了？你沒事站在那裏做什麽？”

  夢瑤回過神，猶豫了下，小步走過去跪坐在師父的身邊。

  濮陽淺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自己的小徒弟，聲音溫和地問：“有什麽想和師父說的嗎？”

  夢瑤聽著濮陽淺的聲音，忽然覺得自己的師父和大師兄和二師兄好像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都有著某種共通的地方，一邊問他：“師父，我想問，我和大師兄是不是很早就有婚約了？”

  濮陽淺安靜了一瞬，笑了。

  “你的大師兄告訴你了？”

  夢瑤聽了師父的回答，心裏一下哇涼，最後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我和大師兄，真的有婚約……師兄真的是自願的嗎？”

  “就是他當年鬧著要把你帶回來收做徒弟的，還強硬地把你從父母身邊抱走，夢瑤忘了嗎？”

  夢瑤當然記得：“但是我之前一直都不記得也不知道，我就把大師兄當作哥哥了……”

  濮陽淺微笑：“你師兄給了你一條命。”

  夢瑤知道，大師兄給她換了靈根，如果師兄沒有將自己的靈根給她，現在她人都沒了。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她被大師兄帶走的那幾個月時間裏，她一直沒有想過主動悔婚，這件事可以大師兄提，不能她主動提。

  夢瑤感覺得到大師兄喜歡自己，如果最開始幾年還覺得都是師兄妹之間的喜歡，那等二師兄出現後大師兄的那些表現，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大師兄對她親近的太自然，與其說像兄妹之間的自然，更像是跳過了臉紅心跳的曖昧直接進入未婚夫妻形式的相處。

  ……夢瑤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前沒察覺到，但是這些時間，她確實越回想越這麽認為，甚至覺得當時自己太蠢，竟然連這都沒有發現。

  濮陽淺看自己的小徒弟似乎整個都要萎蔫了，伸出手慈愛地揉了揉夢瑤的頭發：“好了，回來就快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修煉呢。”

  “師父再見。”

  夢瑤第二天去修煉，修煉到一半，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於是停下了入定睜開眼睛。

  她睜開眼睛以後，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就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夢瑤看見大師兄從樹林裏走出來。

  “師兄。”

  夢瑤眨了眨眼睛，看著申屠舟。

  申屠舟走到夢瑤麵前看了一會兒，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和師弟說過了。”

  夢瑤忐忑不安地問他：“那二師兄有說什麽嗎？”

  “師弟說知道了。”申屠舟瞥了她一眼，夢瑤滿臉等待，顯然是想聽聽有沒更詳細的內容。

  “師弟隻說了知道了，沒有什麽表情。”

  “就這樣子嗎？”夢瑤更加不安了，“二師兄會不會討厭我了，他是不是在前幾個月就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了，我已經告訴他我們的婚約的事情了。”

  夢瑤問：“那二師兄就隻回了一句‘知道了’嗎？師兄你沒有和他道歉，或者二師兄沒有和你道歉嗎？”

  “沒有。”申屠舟敲了一下她的腦門，“不要想這麽多事情，專心修煉。”

  夢瑤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專心修煉，見二師兄的麵讓她畏怯，不和二師兄見麵又讓她坐立難安。

  她回來後半個月內都沒有見到二師兄，倒是三師姐還見過幾次，一起河邊去打牙祭。

  但是偶爾一個人修煉的時候，還是可以感覺到有什麽人在窺視她，這種窺視的感覺讓夢瑤不太舒服，但是確實沒有發現對方的惡意。

  而且到晚上的時候，這種被人看著的感覺會更加明顯。

  夢瑤呆了一會兒，幹脆直接起身看向樹林的方向：“如果有話要說的話，可以直接出來嗎？”

  樹林裏很安靜，過了一會兒，才傳出了窸窣的聲響，一襲白衣修長的人影從中走出。

  夢瑤看著舒子卿的眼睛，並不是很意外，但是手心還是緊張得滲出了汗水。

  舒子卿看著她，漆黑的目光很平和專注，並沒有太複雜的情緒。

  “二師兄……”

  夢瑤小小聲喊了他。

  “我以為師妹已經不想和我說話了。”舒子卿微笑，皮膚在黑夜的襯托下白如月光，“怎麽，師妹生我的氣了嗎？”

  “我沒有生二師兄的氣，”夢瑤看著他，喉嚨難受，“我怎麽可以生二師兄的氣，是二師兄不要生我的氣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