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嚶嚶嚶了好幾天, 最後都是昏昏沉沉中靠著睡覺熬過去 ，等再醒來以後大比都已經開始了。

  她還在山上養病, 理所當然不會被送上隊伍，現在雲夢山裏師姐是不在的，倒是大師兄不知道為什麽還在。

  “大師兄不用去帶隊嗎？”夢瑤捧著藥一口喝完，臉皺成一團，“對了師父，我聽說二師兄回來了？”

  濮陽淺在屋簷下煮茶, 看著嫋嫋生起的霧氣，微笑, “他當然去不了，他也要和你一起養傷。”

  “大師兄受傷了？！”

  夢瑤驚了，這麽多年來，她眼裏的大師兄形象極其偉岸高大，好像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帶著一個這麽大的門派也可以教導師妹們修煉，甚至時不時出山做危險的任務, 每次受傷幾天就完全恢複, 和無敵也沒差了。

  濮陽淺：“你的靈根壞了，我讓你的大師兄換了一點給你再生。”

  夢瑤“誒？”了一聲, “靈根這種東西也可以換的嗎？”不會有排異反應什麽的嗎？

  “我把它重新洗煉過了，在你身上融合的很好，這些天也已經恢複了。”

  夢瑤還記得前幾天自己的肚子確實是痛的要打滾，翻來覆去怎麽都不能安生。看來還是有一些排異反應的。

  她摸到自己肚子的位置，想到裏麵有大師兄的一部分靈根, 心裏充滿了感動。大師兄對她真是太好了！

  “對了, 師父。二師兄不是回來了嗎？他怎麽沒有去參加比賽, 現在他在哪裏呀？”

  申屠舟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了夢瑤的話，告訴她：“師弟在後山，西麵那個懸崖底下。下午正好需要有人給他送藥，如果你想要去看他的話，就帶著藥過去吧。”

  夢瑤記得那個地方一般是不讓弟子去的呀，“等等，大師兄，那裏不是懲罰犯了大錯的弟子的監牢嗎？”

  “是，師妹之前在養傷，不知道你二師兄將銅門全部殺了的事。”

  夢瑤震驚或者說是驚悚了。

  “什麽？二師兄把同門全部殺了？”

  她是知道自己這個世界是一個有劇情的世界，但是夢瑤被丟進來的時候，根本不記得原來的劇情是什麽呀。

  於是現在就導致了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師兄在這個世界裏是怎樣的一個角色。

  “你不需要太害怕，師弟，他有一些舊疾，平時還是正常的，隻犯病才會影響到自己的神智。”申屠舟說，“他在臥底的時候被臥底暗算，用來壓製頭疾的藥被掉包了。”

  “啊，那那個臥底呢？”

  “被師弟吃掉了，”申屠舟頓了頓，“他當時失去理智變回了原形，二師弟是魔虯，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夢瑤上下點了點頭。

  申屠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小師妹的腦袋，“師弟不是一個性格很壞的人，這一次他也很內疚，內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保下他，不少長老和師弟妹都心有不滿……師妹沒事的話可以去找他說一說話，安慰一下師弟。”

  夢瑤：“二師兄會吃我嗎？”

  “……不會吃你，二師弟吃過藥了，不會吃你，我和三師妹也不會吃你。”

  夢瑤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大師兄，你不是人嗎？你為什麽要吃我？”

  “所以我不會吃你。”

  申屠舟無情地彈了下她的額頭。

  下午，夢瑤帶著一大堆藥去了後山，看望她傳說中的二師兄。

  申屠舟說的那個懸崖下麵也有瀑布，旁邊有很多被挖進的山洞，外麵被柵欄和結界封鎖。

  囚禁二師兄的地方在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周圍百米內都沒有其他的罪人。

  夢瑤走在這種地方，腳步都放輕了。好像不這樣，哪個角落就會有蟄伏的猛獸撲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二師兄……我是你的小師妹。”

  夢瑤走到囚欄前，半蹲下來，睫毛抖了抖，才敢直視正前方。

  然後她就看見了一個坐在最深處黑暗中的少年，脖子上套著一圈從石壁上延生而出的鎖扣，連一點可以給予自由的鎖鏈都沒有，隻能維持一個姿勢。

  夢瑤原本以為自己就算是白的了，沒有想到還有人可以白到這種程度。明明在光線這麽陰暗的地方，露出來的手腕和臉的皮膚依舊好像要白的發光。

  舒子卿的白是那種沒有一點血色的白，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白色，和手上幾乎沒有色差，看起來就好像整個人都已經涼了。

  一雙漆黑的沒有一點光亮的眼睛透過發絲的縫隙間注視著她，很安靜，看不出任何溫度，甚至好像根本沒有在看她，而是在發呆。

  “二師兄，大師兄叫我來給你送藥，”夢瑤伸出手揮了揮，“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舒子卿咳嗽了兩聲。

  “我聽見了，小師妹，”他終於有了反應，聲音很輕，“你直接丟過來吧，我過不去的。”

  夢瑤覺得他的聲音好好聽。是和大師兄的溫沉完全不同的那種，更像是一眼潺潺的泉水，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二師兄，你現在是金丹期修為嗎？”夢瑤把一堆瓶子扔進去問他。

  舒子卿輕輕應了一聲，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沒有接過話題的意思。

  夢瑤想繼續和他說話，張開嘴巴，忽然想起這個長的很好看的師兄吃了很多個人。

  “……”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師妹可以回去修煉的，不用一直在這裏陪我。”

  舒子卿開口道。

  他看著夢瑤，其實從一開始夢瑤出現在他的眼前，舒子卿就一直在看她。

  夢瑤糾結了一下，努力轉換了一下角度，假設自己就是二師兄，本來是一個心性善良的好好少年，突然有一天因為被別人陷害發病了，一口把身邊的同門全部吃掉……隻是想一想就感覺難過的要死了。

  二師兄也是受害者，二師兄也很可憐啊。

  “師兄師兄，你發病的時候難受嗎？”

  少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應了一聲。

  “會痛。”

  “會痛呀，哪裏會很痛嗎？”夢瑤幹脆坐下來問。

  “頭會很痛，然後就會影響到思考。”

  夢瑤眨眼睛，看起來二師兄並不像是想象中那樣陰鬱冷淡的性子，雖然他長的真的很白。

  她在這裏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舒子卿聊天聊了一個下午，一直到晚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夢瑤在講自己上山修煉的日常，舒子卿安靜地聽著。

  “啊，我要走了，二師兄。”

  夢瑤看了一下天上，站起來拍拍裙子和他告別，受傷以後她不用忙著去訓練，每天都穿的漂漂亮亮的。

  “我要去喝藥了，不然的話師父要來找我了。”

  舒子卿黑黢黢的眼睛盯著她，問：“師妹還沒有及笈，是人，對嗎？”

  夢瑤點頭：“我已經十四了，等明年就及笈行禮了了。”

  舒子卿微微笑了，“我今年成年，師妹也快成年了。”

  夢瑤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衝他揮手道別：“我真的要走啦二師兄，明天再來看你。”

  舒子卿看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眼中似乎更加黑暗了一些……好像原來的漆黑裏還是藏著一些察覺不到的光的。

  夢瑤回到了淩雲宮，晚上喝了藥，又和大師兄一起讀書。

  申屠舟抱著她，一隻手拿著書，另一隻手放在夢瑤的肚皮上。她喝完藥以後，肚子會有一些暈暈熱熱的不舒服，一般就會要他幫忙揉一揉。

  叫過大師兄哥哥以後，好像做什麽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其實生病這次也不是夢瑤第一次叫了，被親過臉蛋回來，她就常常在自己修煉受傷骨折的時候，叫大師兄背著自己到處去打牙祭或者去習峰逛街。

  “師兄，我今天看見二師兄了。二師兄真的長的好白好好看哦。”

  申屠舟把書收回去，沒有什麽溫度地應了一聲。

  夢瑤故意和他嗆聲：“怎麽了？大師兄你很不認同嗎？”

  “……”申屠舟斜眼，用手掐了一下她脖子後麵的肉。

  “痛！！”

  夢瑤用兩隻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又問他：“大師兄，二師兄為什麽會生病呢？”

  申屠舟：“你們下午沒有聊到嗎？”

  “沒有啊，下午基本上都是我在說，吧啦吧啦的我嘴巴都痛了。”

  申屠舟把詛咒的事情簡單和夢瑤說了。

  夢瑤眼中滿是同情，“二師兄好可憐啊，明明是父母的仇恨，最後卻蔓延禁錮到他的身上。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除詛咒殘餘對二師兄的影響嗎？”

  申屠舟無情地告訴她：“別想了，這是他的自己的事情，讓他自己解決就夠了。沒有辦法可以治好他的病的。”

  “那二師兄豈不是要頭痛一輩子？他會越來越痛的，到時候怎麽辦呢？”

  申屠舟沉默了下，反問她：“那師妹覺得師弟以後應該怎麽辦？”

  夢瑤：“不知道啊，所以我想問問大師兄應該拿二師兄怎麽辦呀？”

  申屠舟也不知道怎麽辦，師妹問她，說實話，他很想問怎麽辦，但是他可以問誰呢？問師父嗎？

  “不用擔心，師父以後會有辦法的。”申屠舟隻能這樣告訴夢瑤，然後用手摸了摸她的頭。

  夢瑤每天都去找二師兄說話。其實也不止是為了說話，二師兄在這個地方修為被全部壓製了，如果她不每天來找他的話，肯定會有記恨的同門過來欺淩他。

  “這些臥底真的好壞啊二師兄，我之前就是因為被一個臥底暗算受重傷的，師父告訴我我差點就沒了，靈根都全部壞死了，最後是多虧大師兄把靈根給了我一部分再生才活過來。”

  舒子卿看著她，眼睛變得暗了些，擰眉：“又是臥底……”

  “對對，還好現在大師兄肅清了宗門，肯定不會有那麽多壞蛋了。就算還有幾個漏網之魚也不敢興風作浪了。”

  他們一個下午又巴拉巴拉聊了一大堆，這次二師兄回應了她好幾次，也肯主動和她互動了，夢瑤自覺兩師兄妹關係變好了，整天都在哼歌。

  “很喜歡和你二師兄玩嗎？等他出來了就可以帶你一起修煉了，師弟野炊和燒烤的手藝很好，打牙祭的時候可以找他。他煉器的造詣也不低，如果有需要的話基本上可以和他提，師弟不會拒絕你。”

  申屠舟告訴她。夢瑤點點頭，記在心裏麵。

  後來夢瑤去找舒子卿，他會主動給她一些禮物，不過不是親手給夢瑤的，現在舒子卿身上的法器都被沒收了，不過他還是記得自己煉製的一些玩意放在院子裏什麽地方，就直接讓夢瑤去拿。

  “要是我把二師兄的其他東西順手拿走了師兄也不介意嗎？”

  “不介意，反正以後都可以給師妹的，不過現在師兄出不去，師妹太快拿完的話之後師兄就沒有禮物可以送給你了。”

  “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我不會把師兄的東西全部拿完的。”

  夢瑤和舒子卿聊到那次去灰島，舒子卿變得十分沉默，基本上都是在聽她說話，隻偶爾她詢問的時候才應一聲。

  然後夢瑤說到那個咬了自己臉蛋的少年，和二師兄指手畫腳罵了他一堆，舒子卿才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蹙眉擔心地詢問：“很痛嗎？”

  “還好，其實也不是很痛，”夢瑤心虛地摸了摸臉，“就是當時真的很怕自己回不去了，大師兄正好過來，我就大哭了一場，大師兄用口水敷了一下我的臉就不痛了。”

  舒子卿的微笑有點勉強，眉毛都拉下來了：“其實我也想抱師妹。”

  夢瑤托著臉：“我可以給師兄抱的呀，如果師父準我進去的話……二師兄你以前有沒有抱過三師姐呀？”

  “我抱過堯月，她太重了，而且牙齒很鋒利，總是要咬我。”然後他就把堯月的犬牙打斷了，這個是不會告訴小師妹的。

  夢瑤回想了下師姐變成狐狸時的體重，沉默……師姐很重嗎？可能二師兄說的是人形吧，不過師姐變成人形還要咬二師兄，那個畫麵有點太美了。師姐果然是一個好清純不做作的任性大美人。

  第二天夢瑤去問了濮陽淺可不可以放她進去陪二師兄，隻用她在的時候打開那個囚欄就好。

  濮陽淺眼底幽深地看著她，看得夢瑤頭皮發麻，以為他要把自己賣掉。

  過了一會兒，濮陽淺重新露出和煦無害的微笑：“當然可以，我把玉牌給你，你拿著那個就可以進去了。”

  “師父不會把我關進去讓我一直陪二師兄吧？”或者把她送到二師兄嘴巴邊上做口糧……總覺得這樣滿麵和風細雨的師父看起來莫明恐怖。

  “在想什麽呢？師父很疼愛你的，夢瑤可是我的小徒弟啊。”

  濮陽淺摸了摸她的頭，把玉牌放在了她的手裏。

  第二天，夢瑤去找二師兄玩，用玉牌穿過了結界打開的監欄。

  夢瑤提著食盒，走進來的第一步還有些猶豫，她還記得二師兄是會吃人的，想想真的太恐怖了。

  然後平時不怎麽說話的陰鬱的二師兄開口了，用他那個溫潤如水的聲音欺騙她：“師妹，你給我帶了什麽？”

  當著二師兄漆黑卻莫明信任的雙眼，夢瑤實在做不出轉頭就跑的渣事，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舒子卿看著少女走過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沒有眨一下眼睛。

  夢瑤提著食盒放在他麵前，蹲下來對他說：“我帶了好吃的哦師兄，你喜歡吃螃蟹嗎？我還烤了兩隻荷葉雞，我們兩個人應該夠吃吧。”

  走近了看，二師兄真的長得好好看哦，一下子就把他會吃人拋在腦後了。

  靠這麽近，可以看清楚的時候，舒子卿藏著溫柔的眼眸就完全顯露出來了，他還是經常安靜的，但是會主動向夢瑤搭話，在她口渴的時候會提醒她喝水。

  夢瑤對著他的目光，就覺得二師兄真的好好，肯定是一個暖男。

  舒子卿一個人把兩隻雞都吃完了，不僅吃完了，還吃了八隻大閘蟹，但是夢瑤隻帶了二十隻過來，最後剩下的都是進了夢瑤的肚子。

  大閘蟹還是二師兄親手給她剝的殼，二師兄真的太恐怖了，“哢哢”掰螃蟹就像掰木片一樣簡單，最恐怖的是二師兄吃螃蟹是直接放進嘴巴裏麵連著殼一口嚼吧嚼吧吞下去的。

  舒子卿臉上露出了些不好意思，告訴夢瑤：“其實如果不是師妹在麵前，我會直接一口吞下一隻螃蟹。”

  夢瑤哇了一聲：“這就是蛇的嘴巴嗎？好可怕！”

  她一說可怕，舒子卿的眼神瞬間灰暗了，夢瑤連忙給他解釋自己不是真的覺得二師兄可怕，而是覺得他厲害。

  舒子卿等夢瑤用清水術幫她洗幹淨手，支吾了一會兒，開口說：“師妹，我……我想和你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