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卿在半原形和人形兩種狀態中變換了幾天, 因為夢瑤更加喜歡他的尾巴，抱起來毫無心理壓力, 也不會給師兄任何曖昧的暗示。

  很巧，舒子卿也是這麽想的，他無比貪戀師妹抱著自己尾巴的時候，他知道對師妹來說抱尾巴是更加純潔的事情，但是對於魔虯來講，抱住尾巴其實比人形抱在懷裏更加親昵。

  這種觀念的錯位讓兩人心照不宣地懷揣齷齪, 誰也不戳破，一直維持著詭異的平衡。

  但是外麵真的太熱了。

  夢瑤現在已經整個寄生在了二師兄的身上, 被他用衣服緊緊裹著，平時二師兄會盤起來用蛇尾圈住她阻隔外麵灼熱的空氣，偶爾變回人形，熱氣就會從外麵泄露進來。

  好燙，這完全已經到了把水煮沸蒸發的高度了！

  舒子卿告訴她：“現在外麵的土地已經開始鬆散，變成荒漠，前麵有風一直吹來, 我們正逆著風趕路。”

  夢瑤臉死死埋在他的懷裏, 也不管什麽距離了：“師兄，有什麽異樣嗎？”

  “有, 我感覺到地底下有東西在移動。”

  “是活的？”夢瑤驚了，居然真的有動物可以在這麽高溫度生活，難道是什麽魔獸嗎？

  “不知道，看外形有點像蚰蜒，但是速度要快很多, 幾乎可以趕上我們的飛船。”

  “到處都是那種蟲子嗎？”

  “嗯。”

  舒子卿說過以後, 沒有多久, 鬆散的地麵上就真的開始有紅色的東西從下麵鑽出來。

  一個接著一個，一開始還是很不明顯的小蟲，在刺眼的光亮下甚至看不太清，到後來鑽出來的太多，沙地都被染成了斑駁的紅色。

  它們的行動很有目的性，就是追著夢瑤和舒子卿的飛船，四麵八方往這邊聚集。

  夢瑤在二師兄的袖子裏窩著整天睡覺什麽都不曉得，等舒子卿告訴她以後才揉揉眼睛，驚了：“跟著我們？是要吃我們嗎？”

  “不知道，但是確實是有攻擊性的。”

  舒子卿背著夢瑤已經把銜青扔下去試過了，那些蟲子很快就爬到銜青上麵咬它，“似乎還有毒性，很快就會將人麻痹。麻痹以後就會吸血。”

  夢瑤疑惑地看著他：“二師兄怎麽知道的？你下去試過？”

  “咳。”

  “你居然把銜青丟下去了，師兄好壞！”

  “它沒有什麽事，現在在我的乾坤戒裏吃五穀丹。”

  夢瑤瞬間變臉，扯住舒子卿衣領，像大反派一樣陰森森地說：“師兄不可以給它吃太多。”她可是記得那個東西一次可以吃掉多恐怖的數量的五穀丹。

  舒子卿溫和地微笑，摸了摸師妹的頭發：“別擔心，不會餓到師妹的。”

  他們兩個人現在肚子裏都一起開始有了饑餓的感覺，應該是在這個世界待久了，被迫適應這個沒有靈力的環境要消耗的能量太多，又沒有靈力補充。

  不過現在還可以忍耐一些，久了肯定是要開始吃五穀丹的。

  雲夢湖水也已經成為了夢瑤的必需品，她被紅月靈芝改造了身體以後，對於水分的要求變得大了很多，一天不喝幾十斤都受不了。

  舒子卿想起當年師妹來中庭前幾個月一直執意讓他去搜集丹藥和雲夢湖水，再結合現在兩人的境遇，眼底變得稍微深沉。

  夢瑤坐在二師兄的懷裏發呆，之前外麵的景象一直都是一模一樣，看久了讓人容易心情陷入躁鬱。如今地上都是爬來爬去的紅色蟲子，看多了又讓人頭皮發麻渾身難受。

  這幾天她一直很餓，但是夢瑤並沒有告訴舒子卿，而是自己忍受著。

  偶爾睡著的時候，她會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在不聽話地往師兄身上攀。但是並不是因為無意識想表示親昵……夢瑤清楚感覺到自己有一種想把頭發像根須一樣紮進二師兄身體裏吸幹的衝動。

  “師兄，你可以給我兩顆五穀丹嗎？”

  夢瑤抬頭看他。

  舒子卿沒有問她怎麽，直接將兩顆彩虹豆子一樣的五穀丹放在了師妹的手心裏。

  夢瑤沒有一次就吞下，而是把一顆甜甜的五穀丹含在嘴巴裏，鼓鼓腮就像在吃糖一樣。

  “師兄，這幾天都沒有看見別的人嗎？我記得你之前告訴我是有看見過別人的。”

  “沒有發現別的修士。”舒子卿搖頭。

  夢瑤坐在他懷裏總覺得有點奇怪，她忽然坐起來拉開二師兄的衣襟，然後伸手摸到了師兄的臉上。

  “好燙！”師兄，你的臉有岩漿那麽高的溫度了吧？！

  舒子卿呆了下，連忙慌亂地把自己師妹燙傷的手捂住塞回懷裏，“師妹，你怎麽突然把手伸出來了？”

  夢瑤整個坐起來，眼角泛光：“師兄的外麵一直都是沒有用靈力護體的嗎？”

  舒子卿嘴唇動了動，解釋：“靈力護體太不方便，師妹你知道外放靈力的話會消耗的太快，師兄希望可以節省一些，所以就隻在衣服裏麵用了……”

  “嗚嗚嗚。”夢瑤低頭用兩隻手遮住自己的臉，發出哭的聲音，“我是不是拖累了師兄？我就像一條鹹魚，整個就躲在師兄的衣服裏麵睡覺，什麽忙也幫不上。”

  “不是的師妹，你並沒有在給我拖後腿，”舒子卿把她的臉蛋從手裏剝開，發現師妹隻是假哭稍微鬆了一口氣，露出寵溺的笑殘酷直白地說，“我的靈力儲備是師妹的幾十倍，師妹將自己的靈力留下來維持好自己的狀態不拖後腿就可以了，你活著就是給師兄最大的幫忙。”

  夢瑤：“……哦，好的師兄。”

  在這樣沒有前後左右之分的天地裏待久了就知道，時間會變成一件特別沒有意義的東西，因為沒有了白晝黑夜的分別，睡覺也不需要依靠生物鍾，如果不看一眼時間刻漏，都不知道他們居然在這裏飛了有一個月。

  “師兄，飛船的靈力儲備還沒有用完嗎？”

  舒子卿難得躲到了自己的衣服裏麵，給她梳頭發，一邊回答：“還有大概半個月，其實也不多了。”

  兩個人都待在一個黑黢黢的小空間裏，明明應該很曖昧的情況，但是因為習慣了，倒是沒有了一點微妙，舉止行動都自然無比。

  夢瑤的頭發被梳理好後，就盯著舒子卿的臉仔細看，發現二師兄的臉沒有之前那麽白了。

  “欸，師兄，你是不是變黑了？”

  不僅變黑了，還變紅了，因為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一天天變化的，之前夢瑤還一直沒有察覺，到現在和自己的手腕一對比才發現。

  以前二師兄的皮膚是冷玉一般的冷白皮，現在卻比她的手還黑了兩個度，甚至看起來有血色了。

  夢瑤還伸手摸了一下他臉上，發現和以前的膚質都不一樣了，現在好像是貼著一層薄薄的保護膜一樣。

  “嗯，是黑了一點，外麵的氣溫高得就比我的異火弱一點了，所以浮了一層鱗麵上來，”舒子卿想到凡人的審美好像還是以白色皮膚為主流，猶豫了下，問夢瑤，“師妹……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沒有以前那麽，俊俏了？”

  說完，舒子卿整個人都僵了……他怎麽會問出這種東西？剛才那一瞬簡直是被人靈魂附體了，舒子卿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底。

  夢瑤果不其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會呀，師兄還是那麽俊俏啊，因為五官好看，就算變黑了也不會影響的。”

  雖然被笑了但是，師妹誇他好看……舒子卿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剛涼下來的耳根溫度又變高了。

  夢瑤不管二師兄會不會害羞，反正自己也得當做什麽都不曉得，她點著手裏糖豆一樣的五穀丹，拿起一顆喂到舒子卿的嘴巴上。

  舒子卿沒有一點遲疑，無比自然地張口吞下了夢瑤喂來的五穀丹，問她：“師妹怎麽想到喂我吃五穀丹了？”

  “師兄這麽久不餓嗎？”夢瑤眨了眨眼睛，“師兄在外麵開船開了這麽久，肚子難道不會覺得餓嗎？我在師兄的衣服裏躲著這麽涼快還總是睡覺，一天都忍不住要吃兩顆。”

  舒子卿眼神包容地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師妹，其實我是在你睡著了以後吃的。”

  夢瑤坐在他膝蓋上看著師兄那雙漆黑幽邃的雙眼，相處了這麽久，她越來越覺得師兄好像在不斷往哥哥的方向發展了。

  太安心了，感覺隻要在師兄的身邊，就可以毫無顧忌，簡直充滿了安全感。和二師兄在一起時的感受同和大師兄師父們一起生活是不一樣的，大師兄帶著自己的時候，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是隨時鬆手的狀態。

  大師兄帶她就像單手放風箏，還在另一隻手上麵拿著一把剪子，逼她迎風自己飛，告訴她到了足夠的高度後就要把她丟掉讓她在天空中獨自飄。

  二師兄就像一個黑色的籠子，用溫沉包容的姿態把她整個護進自己的保護中，不讓她接觸太多的傷害和不堪——雖然表麵上似乎並不是這樣，舒子卿還是會帶著她一起戰鬥，會讓她發揮力所能及的作用，也會毫無保留地告訴她某些事實。

  這也是很神奇的一點，夢瑤明明感覺到了二師兄像海水一樣包裹著她、一點點圈錮她，但是卻找不出任何直接的證據。

  這樣和平安寧的日子就像網一樣侵蝕了她，負麵後果也是很明顯的，被二師兄帶著，夢瑤的獨自生存能力顯著下降。

  二師兄太寵她了，簡直就把她當成了一隻幼崽，由奢入儉難，夢瑤現在大部分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以後怎麽安全悠閑地啃（二師兄的）老，而不是自強奮鬥思考怎麽打爆大反派狗頭。

  舒子卿抱著夢瑤，見師妹不知道怎麽又開始發呆了，眼底溫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師妹想睡覺就睡吧，睡覺可以保存體力，如果有異常師兄會叫醒你的。”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二師兄都要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夢瑤感覺耳朵都變軟了。

  明明是出來曆練的，要是最後變得太嬌氣，回雲夢山被大師兄罵了一頓就受不了要哭該怎麽辦啊？

  “唉。”

  舒子卿：“？”

  “沒什麽，師兄我睡覺了。”

  半個月後，二師兄的飛船沒有辦法繼續飛了。

  夢瑤終於第一次踩到了實地上，周圍被二師兄設下了一點屏障隔絕了源源不斷湧來的恐怖紅蟲。

  踩著鬆軟的沙地，她看著周圍的場景，居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外麵的溫度被舒子卿隔絕了很多，基本上在可以忍受的高溫裏，夢瑤看著扭曲的空氣問：“師兄，外麵還在一直不斷地變熱嗎？”

  舒子卿半蹲下來摸了摸沙土，甚至還抓了一隻紅色的蟲子看了一會兒。

  “嗯，現在應該到了我異火三分之一的溫度。”

  “我想伸出手去試一下，師兄。”

  夢瑤轉頭看他。

  舒子卿透黑的眼眸看著她，過了一會兒，點頭：“可以，但是師妹要做好準備，別伸出手就著了。”

  他稍微將那麵的結界削薄了一些，允許她通過。夢瑤心想自己現在身體的恢複能力逆天，試著伸出一根食指到外麵……一瞬間，那根白嫩的手指就燃燒了起來，冒出了明亮的火焰。

  “嗤——”

  舒子卿用冰冷的手握住了她那根被燒著的手指抓回來，溫和的眼睛帶著無奈，“不是說了，要小心別燒著了。”

  夢瑤控訴說：“明明是因為外麵的溫度已經高到連元嬰期修士的手指都可以點著了！”

  “……是師兄的錯，我忘記了你的體質和我的不一樣。”舒子卿把過錯攬下。

  還好夢瑤現在的身體恢複力也十分逆天，舒子卿還沒來得及用靈力給她治療她的手指就已經恢複了。

  這個時候，舒子卿抓著手裏的紅色蟲子升起了一縷異火開始烘烤。

  “師兄覺得這些蟲子能吃嗎？”夢瑤盤坐在地上問。

  舒子卿沉默了一下。

  “師妹，我覺得這種蟲子應該不會太好吃。”

  而且他用比外麵的溫度還高這麽多的異火灼燒了這麽久，這蟲子的生命力依舊很頑強，過了十幾分鍾才有衰弱的跡象。

  為什麽它們需要進化出這麽強大的耐熱生存能力？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假如再過一段時間外麵的氣溫會高到這樣的程度，他不能夠在保證自己可以一直繼續將小師妹完好無損地保護著。

  在這個沒有一點靈氣的世界裏，他們的一切能力都被削弱了，體質強度也隻有全盛時的六成。

  舒子卿的腦子裏想了很多，神色沒有什麽改變，似乎隻是烤著手裏的蟲子發呆。過了一會兒，他手裏凝結出了一塊冰寸寸包裹住了這不停掙紮的紅蟲。

  紅色的蟲子失去了動作，很快生命力一點點衰退，最後幾乎消失。

  不僅如此，巴掌大的整隻蟲子忽然在冰塊裏一點一點縮小，最後形成了一隻小指頭大的粉色的繭。

  之前他們往下挖地那麽久都沒有看見過這個東西的！

  舒子卿盯著蟲繭看了一會兒，化開冰塊丟進嘴裏。

  夢瑤驚了。

  “師兄，這個真的可以吃嗎？”

  不會在肚子裏麵活過來吧？

  舒子卿咀嚼了許久咽下，張開口遲疑了下，說：“沒有什麽味道。”

  可不可以吃，吃下去後會有什麽反應他也不太清楚，夢瑤也鬧著要吃一隻，他直接取消結界，把她扛起來繼續往逆風的方向飛。

  “我不吃了師兄，你把我放下來！”

  舒子卿聞言把她抱回了懷裏，還揉了揉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