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冷濕潮的雨夜裏, 一聲巨大的響聲在京城的西麵響起，衝天的火光印紅了夜空, 熊熊大火仿佛感受不到雨水，持續不斷地燃燒了一整夜。

  被轟炸的地方是一劍民宅，在京城出現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在打皇帝的臉，丞相府的二郎君和未婚妻連同未來妻兄也不見了，一時整個國都都亂到不行。

  “我聽說，這都是丞相府二郎君的那個未婚妻幹的。”

  “她一個女郎能幹什麽？”

  “私奔啊！她早就和山賊約好了, 當天夜裏就在京城作亂，聲東擊西。二郎君大概也被她找人擄走了想轉移丞相府家的搜尋力吧？”

  “天啦, 為什麽要私奔？丞相府家的郎君，誰不擠破了腦袋想嫁進去……”

  一個人忽然壓低聲音，“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二姑的表妹的女兒就在丞相府做侍女，聽說那個夢小娘子和她的兄長……”

  “天呐，原來是這樣？！”

  “真是世風日下，嘖嘖嘖。”

  坐在二樓的舒子卿已經聽得耳根滾燙, 轉頭看向對麵的夢瑤, 眼神微閃：“師妹……”

  夢瑤已經把綢緞重新戴回臉上了，歪頭：“嗯？”

  “沒、沒什麽。”

  師妹看起來對那些流言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隻有他一個人聽得這麽起勁。

  “師妹對昨天晚上的那個攻擊有什麽想法嗎？”他微微壓了下心裏的情緒，問她。

  夢瑤說：“我覺得有修士因為那個攻擊修為被壓製住了。這明顯就是修士做的，他故意選在城內，不就是因為這裏不能隨意使用超過正常人理解的術嗎？”

  想在這個襲擊下活下來，自然不得不將自己的本事拿出來, 看熱鬧的百姓不少, 肯定會被看見。

  “那個箭是從城郊外射來的, 再過幾天或許還會有這樣的襲擊，到時候其他的修士也有所察覺，不會再待在人多的地方。而是往郊外遷移。”

  到時候就會不得不發展成為偷襲和明麵對打的混戰。

  舒子卿微微點頭，“師妹看得很對，能夠掌握到其他修士的位置，這個人或許在京城中的身份地位不低。如果繼續下去，其他的修士也會知道他的辦法，到時候渾水摸魚，再偷襲的人便不一定會是昨夜的這個修士了。”

  “為什麽他不直接選擇丞相府襲擊？”

  夢瑤自認她和二師兄的位置幾乎沒有隱瞞，稍微有人打聽就會知道江南夢家的女兒和郎君來了這裏，修士也很快可以察覺到異處，發現他們兩個人的真實身份。

  舒子卿沉吟了下，猜測：“丞相府的重要性比較特殊，如果優先攻擊丞相府的話，容易打草驚蛇，到時候皇宮出了軍隊駐紮郊區，可能反而掣肘。”

  寄生者的人數太多了，這麽短的時間裏，知道這個消息和如何轉化厭憎者的人太少，大部分寄生者都是抱著全部殺了，總會殺到厭憎者的心態，到處找人砍。

  夢瑤敢保證，現在出來攪和的人肯定都是寄生者，厭憎者活躍的時候應該還要過兩三個月才對。

  “師兄，你感覺到時遠在哪裏嗎？”

  舒子卿定定看了她一眼，平靜道：“就是郊外。”

  兩人緘默了下。

  夢瑤知道，二師兄這樣告訴她，這一次事情八成就不是時遠幹的。

  夢瑤懷疑時遠是因為知道時遠肯定觀看過他們和那個魔修之間的戰鬥，知道遠程轟炸的辦法很有用。

  “師妹，你可以給我看一下舌頭嗎？”

  舒子卿忽然對她說。

  夢瑤愣了下，琥珀色的眼眸望著他，抬起舌尖張開嘴給他看。

  舒子卿脖子有點熱，但是麵上依舊淡定，鬆了鬆自己的高領，看了一眼師妹的舌頭底下，確定沒有出現什麽標誌，稍微鬆了口氣。

  夢瑤眨眨眼，“不是說要四五個月嗎？現在也才兩個多月，師兄怎麽會會覺得我這麽快就被紅月芝侵入靈根了？”

  “因為……”舒子卿沉默了下，看著師妹的眼，“我不太相信那個雲昶仙君的話，他說的時間究竟是以什麽修為和種族為標準，並不能確定。”

  就像雲昶仙君說這次厭憎者的人多，但是他的話隻會給人迷惑作用。

  按照時間來說，夢瑤現在差不多該產生幻覺，對周圍有認知偏差了。但是現在她感覺自己還是一切正常，甚至連自己身上的紅月芝在哪裏都不知道。

  “師兄，陳列到京城了。”

  舒子卿端著茶，纖長的睫毛扇動，沉沉應了一聲。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找他呢？”

  “就這幾天吧，我們先將他的靈根取了。”

  夢瑤忽然覺得後背有一點點癢，伸手摸了下，沒有摸到什麽。

  他們兩個人現在在京城是被通緝的，算是完全拋棄現在的身份了，除了錢什麽都沒有帶，住店也不行，就隻能去酒館吃一吃東西。

  喝完茶以後，夢瑤裝作盲女，被舒子卿托著胳膊攙扶著離開了茶樓。

  舒子卿很喜歡夢瑤現在的身份，因為他可以扶住師妹兩隻胳膊，用半抱的姿勢。

  但是這樣子還是太過顯眼，不少修士都知道夢瑤的形象，他又不得不想辦法去弄了一輛牛車，讓師妹坐進去，自己在外麵趕牛。

  這樣兩個人又不得不分開了。

  夢瑤躺在車廂裏麵，總覺得後背癢癢，甚至蔓延到了脖子，雖然自己摸得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她可不覺得這樣是正常的。

  “師兄，你可以進來一下嗎？”

  舒子卿聽見了師妹喊自己，將牛車暫時停在山腳下，推開門進去，聲音溫和地問：“怎麽了？”

  夢瑤眨了眨眼睛：“我覺得自己的後背好癢啊師兄，你可不可以幫我摸一下？”

  舒子卿窒了下，腦子裏警鍾作響，大步過去：“哪裏？讓我看一看。”

  夢瑤坐起來，轉過身將自己的背後露出來，讓二師兄幫自己撓背背：“就是這些位置，好癢啊。”就好像穿了麵料差得很的衣服一樣渾身難受。

  舒子卿不帶一絲邪念，很認真地撫摸按壓了師妹的後背。

  夢瑤的衣裳不厚，薄薄的兩層，很容易就摸到皮膚，但是除了溫熱光滑的觸感外什麽奇怪的感覺都沒有。

  舒子卿眼底微暗，對她道：“師妹，可以把衣服脫下來一點嗎？”

  “可以。”

  夢瑤把頭發撩到前麵，解開衣帶，讓衣襟鬆開落下，露出了屬於少女的光滑白皙的脖頸、優美的蝴蝶骨和弧度誘人的後背。

  白的一片，舒子卿腦子裏也空白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伸出手將她的衣服拉上。

  “師妹，什麽都沒有。”

  夢瑤回過頭望著他，鼓起嘴，“可是我真的覺得癢，想撓撓。”

  舒子卿遲疑了下，伸出手，給師妹的後背撓了撓。夢瑤被他撓了幾下，微微眯起眼睛，整個人像被擼得十分舒服的貓咪。

  他又給夢瑤撓了一會兒，感覺夢瑤整個都快歪到自己懷裏了，伸手將她的衣帶衣襟整理好，綁回原來的模樣。

  “應該是開始影響師妹的感覺了。”

  舒子卿斂眸，聲音溫和地道。

  夢瑤眼珠子水潤潤的，整個人歪倒，癱在床上，“是啊，不過師兄撓得我真的好舒服啊。我自己弄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們需要快點找到陳列。”

  舒子卿說。

  夢瑤眨了眨眼睛，“他現在離我們應該很近了吧，但是不知道他的身邊有沒有別的人呢？”

  “我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陳列位置離他們已經不足三裏，這個距離已經是足以打起來的距離，但是因為距離京城太近，也極其容易吸引幻境中人的注意。

  “師兄，感應不到他的修為嗎？”他們兩個人站在高處，往下看著京城西麵連綿的山脈和森林。

  “嗯。”舒子卿沉思了下，對她道，“我想自己過去試一次，師妹。”

  夢瑤：“試一次，然後回來又咬我一口？”

  “咳！”

  舒子卿尷尬地轉移話題，“那次不太一樣，陳列現在狀態不好，修為也不如我，師兄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那要是時遠也過來了怎麽辦呢？”

  “如果需要糾纏很久，我會先回來的。”

  其實距離也不遠，要趕過去也並不會太慢，夢瑤雖然不想分開，但還是同意了：“既然師兄有想法，那就去吧。”

  直覺告訴她師兄不想帶她過去肯定有別的緣故，但是師兄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讓她知道，拗不過一直糾纏也無用。

  夢瑤想，隻要師兄不再黑化她還是願意退讓的。

  舒子卿離開了，將她留在山頂上，老牛在旁邊翻找著能吃的草根，夢瑤坐在車轅看天。

  過了一會兒，遠處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聲音，這是戰鬥才會發出的聲響。

  夢瑤感覺到空氣似乎扭曲了一瞬，轉過頭看向身後。

  “誰？”

  時遠趁師兄不在，找過來了嗎？

  雲昶站在樹梢上，夢瑤轉過頭後便降落下地麵，長發披散著垂在地上，一雙幽深的眼眸看著夢瑤，露出微笑。

  “你的那個師兄現在將你一個人丟下了？”

  夢瑤：“監視的人也會出來和人說話的嗎？我以為你隻負責在天上看戲。”

  “看戲當然要身臨其境才足夠真實有趣，不是嗎？”

  “可是現在有人不想演戲了，找了個好辦法砸場子，這個你會管嗎？”

  “當然不會，砸場子不也是一出好戲嗎？我也沒有說過，不按照我的指示來演戲就是異端了。”

  雲昶盯著夢瑤的臉，過了一會兒，又莫測地笑了：“想要時空之種？”

  他說的不是時間之種，而是時空之種，包括了舒子卿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