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知道二師兄其實是腹黑, 倒是沒有想到他這麽腹黑。

  先前在海島上麵其他修士的性命不管好歹是因為自顧不暇，現在在這個天地, 二師兄也毫不猶豫問她要不要把那個“未婚夫”吃掉，這樣自然簡直就是除了自己人以外別的都不是人了。

  舒子卿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小師妹的回應，再轉頭看夢瑤，見到她睜著大眼睛望著自己，莫名其妙變得心虛起來。

  他努力解釋, 想挽回自己的無辜：“因為……那個人是散修……”不知道為什麽越解釋越心虛。

  夢瑤表示理解，點點頭：“嗯, 好的，我懂的。”

  “……”

  總覺得在師妹的心裏，自己努力塑造的某些形象在漸漸扭曲。

  舒子卿眼眸溫和，最後還是有點無奈地詢問：“所以師妹到底怎麽想呢？”

  “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啦，所以還是算了吧，師兄是想確認什麽事情呢？”

  舒子卿微微搖頭：“現在也隻是稍微有一點直覺而已，並沒有辦法驗證。”

  畢竟, 當初在黃庭秘境的時候他一直是自己一個人行動, 並不太了解其他人的存在和情況。

  夢瑤倒是懂了，現在師兄有一點點直覺, 但是自己也不清楚那直覺是什麽，總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們兩個人的腳程極快，除了遇見人的時候需要停下來打聲招呼，其他時候基本用靈力在低空飛行，沒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京城外圍的山林。

  宏偉的城門已見, 舒子卿背著夢瑤排隊到了城門口, 因為沒有入城通行令, 排查的士兵要將兩人扣押下來。

  舒子卿就報了丞相家的名字，果然很有效率，很快就有丞相府的人過來將他們領走了。

  “你們二位，就是夢家的郎君和小娘子吧？”

  丞相府的管家招待很快，讓兩人入座上茶，目光在夢瑤脖子上的繃帶上掃了一眼，滿眼和善。

  很快有一個跑腿的過來他耳邊說了什麽，管家和他耳語以後，又繼續對夢瑤兩人說：“賊人實在歹毒可怖，還好二位有天佑，活了下來，請務必好好在京城讓我們安置接待，好好定一定魂。”

  舒子卿說：“我們有一些話要與你們的二郎君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方便？”

  管家眼中露出為難：“恕我們慢待，實在是二郎君他現在並不在府中，前幾日聽聞有一位舊日好友前來，要與我們的二郎君切磋一番，於是兩人就相約出門了，據說要再過兩天才會回來。”

  舒子卿和夢瑤相視一眼，都想到了時遠。

  但是真的會有這麽巧嗎？時遠先一步找到了姓李的修士，但是為什麽要切磋，難道姓李的修士是厭憎者嗎？

  夢瑤總覺得那個姓李的“未婚夫”不一定回得來了，但是也不好說。總之，讓他們兩個在丞相府裏好好待兩天乖乖等二郎君回來是不可能的。

  京城裏有宵禁，宵禁當時，除了巡邏的軍隊和打更人，就沒有人出現街頭，正好方便了兩人在晚上出去。

  管家有說那個二郎君去和舊友切磋武藝了，演武場肯定不會在城內，於是兩個人趕往郊外，一路循著靈力的波動找到了戰鬥的地方。

  在這個靈力必須收斂的地方，兩個修士在一處空曠的場所廝殺著，壓製著自己幾乎一半的實力，單靠著武技和暗器搏鬥。

  夢瑤兩人過來後，場上的兩人一同停下的手裏的動作，遠遠分開，看向他們。

  “別打了，兩個都是寄生者，有什麽好打的？”

  舒子卿驚訝：“師妹，你怎麽知道的？”

  夢瑤趴在他的背上，吐了下舌頭，“我猜的。”

  那個左眼帶傷疤的李修士看見了舒子卿背上的少女，也為她的容貌目光停駐多了幾秒，很快微微蹙額，移開。

  “二位前來是何意？”

  夢瑤看見另外一個修士並不是時遠，而是一個沒有見過的麵孔，眨了眨眼。

  “你們兩個殺這麽快做什麽？是想著快打把所有人都殺了，總有一個會是厭憎者嗎？”

  另一個修士微微舔去刀刃上的鮮血，盯著夢瑤，笑：“比起這個，我倒是很感興趣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們兩個是寄生者。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和我們一樣吧。”

  所以，他們兩個人其實都知道對方是寄生者嗎？？那為什麽還要相互廝殺？

  夢瑤茫然了，很快眼中露出警惕，縮在舒子卿的背後，“你們不要打我的主意哦，我的哥哥很強的。”

  李二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開口問：“夢瑤？我那個未婚妻？”

  夢瑤箍住師兄的肩膀，舒子卿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稍微錯了一下自己的身，將她的臉和李二郎之間擋開。

  “我們兩個都是雲夢山的弟子，送嫁隊伍中途出事，被魔修殺完了，我在這個天地裏，是她的哥哥。”

  舒子卿冷淡著臉，有意提醒，他們真正的關係。

  李成意眼底微深，看著舒子卿，道：“你就是當年去了黃庭並且平安回來的修士之一吧，舒真人。”

  “是的。”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猜測，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天地裏，厭憎者應該低於極少，可能不超過五位。”

  李成意盯著他說。

  不超過五位？“可是雲昶仙君說，這一次有不少厭憎者。”夢瑤疑惑。

  “雲昶仙君也沒有說具體有多少厭憎者，不少的標準究竟是與多少對比還有待商榷。但是曾經進過黃庭秘境還存活下來的修士是確實不多。”

  夢瑤看向二師兄的側臉，他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麽波動。

  舒子卿沒有想到李成意會突然說到這個，但是也並沒有露出別的表情。

  這裏的修為他不是最高的，而是李成意，但是他也隻是比舒子卿高一階而已。

  忽然好像變成四個人中間唯一的厭憎者，簡直就如同誤入了狩獵範圍的巨鹿，卻毫無警惕和殺意流露出來。

  所以看見舒子卿這樣自如淡定，他盯著這個少年，反而感到有些詭異。

  “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舒子卿問他。

  “這裏的人，修為都在元嬰期以上，而黃庭秘境作為五年前的新秘境，能夠進入的修士隻有築基以下的，金丹之上想要進入的人就隻有用壓製修為的秘法。”

  “所以你是用了時間的推算，發現進入過黃庭秘境後現在修為到元嬰期的修士隻有幾個人？”舒子卿平靜地道，“但是你也說過，築基以上的修士可以用秘法進入黃庭秘境。”

  “是的，但是能夠到這裏的修士，有一半我都在五年之前遇見過。他們待在中庭裏大多都超過了六年，不可能去過黃庭。”

  舒子卿點頭，淡然道：“你的猜測差錯並不大，這裏的厭憎者確實極少，或許不會超過五人。”

  夢瑤和另外一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放在師兄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緊，又放開，問李成意：“那李真人兩個人在打什麽呢？”

  李成意看了她一眼，竟然不介意之間告訴他們，道：“這就是另外一件事，我有一個猜想，厭憎者可以轉化成寄生者，那麽寄生者也應該可以轉化成為厭憎者。”

  這樣的話，人數不平衡的問題就可以被打破，寄生者和寄生者之間並不止相互吞噬的關係，如果需要的話，用一定的辦法將對方強行變成厭憎者再殺死也可以完成任務。

  “這就是你們兩個寄生者打在一起的緣故？”

  另一個散修嘴角還帶著一抹殷紅的血，微微牽扯：“當然不是，我們打在一起隻是因為有舊恨，想趁現在一起解決而已。”

  他們兩個人這麽坦蕩，倒是讓夢瑤感到十分意外。這些散修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京城裏的修士，有不下十人，加上你們，或許已經接近了二十，而之後因為各種關係，還會有更多的修士源源不斷趕往此處。”

  李成意對他們淡漠地道，“你們有需要的話最好早做打算，我和宋步輝在此處就已經足夠了結，到時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希望兩位不要幹涉。”

  確實如此，舒子卿已經感受到至少有六個神識在關注著這邊，其中就有標記過的陳列和時遠。

  他眸底暗沉，帶著夢瑤往丞相府處回去。

  “我們先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再會一會陳列。”

  一路上飛簷走壁，夢瑤在他背上吹著冰涼的夜風，箍住師兄的肩膀：“師兄，那你怎麽辦呢？”

  如果陳列讓她殺了，夢瑤的任務就解決了，但是舒子卿雖然殺了一個魔修，那個卻是個不成熟的寄生者，所以殺了和沒有殺是一樣的，他還是要從頭開始。

  舒子卿如果要完成任務，怎麽也要等到幾個月後，紅月靈芝入侵寄生者的靈根。

  “我且走一步看一步，再不然一直沒有遇到的話，還有李真人說的那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舒子卿斂下眼底毫無一點溫度的神情。

  夢瑤擔心又不擔心，總有一種沒有著落的焦慮，因為二師兄和她是主角，心裏總有一種最後都會化險為夷的預感，但是又覺得前路縹緲艱險，讓人十分不安。

  打鳴以後，偌大的京城就開始蘇醒，勞作的人們早早就更衣做工，各司其職。

  他們兩個人回到了丞相府，作為特殊的客人被照料得十分妥帖。

  夢瑤被兩個侍女扶著梳頭發，那手法實在溫柔極了，弄得她頭皮發癢昏昏欲睡，幾乎要整個人泡化在溫柔鄉裏。

  侍女一下抬頭看她，又低頭，臉紅紅：“夢小娘子真的好好看哦。”

  “是呀，還好夢小娘子沒事，這脖子上的傷口，養養就能好了，小娘子可真的是有福呀。”

  “平安來到京城就好，等二郎君回來了就可以完婚了，唉，二郎君……”

  說到這裏，那侍女閉了嘴。

  沒辦法，二郎君可是她家府裏的主人，就算他不靠譜，大婚前不一直待在家裏，隨便就被狐朋狗友拉出去，侍女也不可以說主人的壞話。

  夢瑤摸摸自己的脖子，看著鏡子裏的小侍女，露出甜甜的微笑。

  兩個小侍女被她笑得神魂顛倒，低頭滿臉通紅。

  好不容易梳洗完，早膳也已經布置好了，滿桌子都是京城的特色菜式，還有一些江南那邊的菜。

  因為夢府在南方，婚禮前早就和丞相府這邊通了氣，把她喜歡吃的食譜送了過來。其實除了食譜路上還帶了廚子，可惜都被那個殘忍無情的魔修一箭燒死了。

  有好吃的東西夢瑤心情就很好，低頭不停吃吃吃，把一大桌子的菜全部吃進了肚子裏。

  旁邊照顧她用膳的小侍女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