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卿看見了這一切, 一時啞然。

  “師兄？”

  夢瑤看不見他繃帶下麵的臉，也不知道為什麽二師兄忽然就不說話了。

  “師妹……你看你的肩膀上。”

  夢瑤愣了下, 轉頭看見了一隻白色的小靈兔。

  然後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懷裏，小白紅彤彤的雙眸寫滿茫然，害怕地往她的懷裏縮。

  啊，這就很有意思了。可以變成其他東西的擬態嗎？

  夢瑤把自己肩膀上的這隻提溜著耳朵提下來，果然它沒有半分不舒服的模樣, 一雙紅眼睛萌萌地望著夢瑤，還伸出前爪要抱抱。

  她忽然覺得這個小團子還挺好的欸, 因為可以擬態，隻要養一個，就相當於養了無數的毛絨絨和小可愛了。

  “師兄，你討厭它嗎？”

  小兔子發出傷心地“嘰嘰”聲，轉過頭望著舒子卿，一下蹦躂進他的懷裏，扒拉著不肯下來。

  舒子卿麵無表情地把它提起來, 小兔子抱著他的手腕不下來, 發出撒嬌的嚶聲。

  舒子卿想把它掐死。

  “師妹喜歡它嗎？”他反問夢瑤。

  夢瑤當然不喜歡：“我隻是覺得它以後可能會很有用，畢竟這個能力真的很少見, 瞬移連修士都很難領悟，再加上擬態，更不可能是一般的靈獸可以做到的了。”

  “那就留下吧。”

  舒子卿站起來，聲音平靜道。

  “欸？”師兄真的一點不生氣了嗎？之前這個東西可是把他的臉都吸沒了啊！弄成了那樣！

  “師妹都不介意，那我也沒有關係的。”

  “可是師兄, 它吸的是你的臉不是我的臉呀！你的想法才更重要。”

  少年認真地告訴她：“我的想法就是想知道師妹的想法, 所以我覺得可以接受它留下來。”

  夢瑤愣了下, 臉熱：師兄好討厭，居然這樣撩人家！

  “可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它到底吃什麽，要是回頭趁師兄不注意，又貼在了你的臉上怎麽辦？”

  變成小白的藍團子聞言，瘋狂搖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

  夢瑤看著它問：“那你以後吃什麽？”

  團子：“嘰！”吃糖豆。

  吃五穀丹嗎？他們現在五穀丹很多，也不是不可以養著。

  夢瑤想了想，伸出手抓住二師兄手上的假兔子，問它：“你的瞬移能力可以帶上我嗎？”

  團子點點頭，抱住她的手掌，下一秒，身上藍色的光閃爍，帶著她一起消失在了原位。

  夢瑤感覺到眼前扭曲了一瞬，腦子一暈，回過神就到了二師兄的背後。

  這也太方便了！

  小白暈了一會兒，終於發現那個冒牌貨又到了夢瑤的手上，鼓起勇氣去用大門牙咬它。

  冒牌貨一點也不反抗，乖乖被咬著，身上扭曲了，像某種彈性特別好的果凍，怎麽也沒有受傷。

  在它眼裏，小白就和小螞蟻一樣，沒有任何殺傷力。

  這樣看來這個東西還真的挺有用的，就是不知道該起什麽名字好了。

  舒子卿伸出手，那個被真兔子咬著的假兔子一下就溜了出來，跳到了他的手心裏。

  夢瑤才發現：“欸？它好像更加聽師兄的話？”

  “它吃的是我的血肉，和我的聯係更緊密一些。”舒子卿解釋。其實夢瑤可以理解它發出的聲音，他也可以聽懂。

  “可是它看起來也很喜歡我。”

  “……”舒子卿不說話了。

  夢瑤眨了下眼睛，確定二師兄不想和她說，也不強求，對他說：“那我們現在去找找辦法，看看怎麽離開這個天地吧師兄！”

  “現在還不行。”

  “為什麽？”

  舒子卿抬頭看向天空，上麵的烏雲已經漸漸凝聚起來，就在兩人的頂上，太陽的身影幾乎看不清楚了。

  “你要渡劫了。”

  夢瑤看見了。

  好多的劫雲在從遠處聚集，然後飄到這個小島的上方，就仿佛有一塊巨大的吸鐵石在吸一樣。

  小樹林裏的動物開始驚慌，跑出了沙灘，像搬遷的螞蟻一樣到處爬來爬去，有的甚至直接一個一個慌不擇路下餃子似的撲進了海水裏麵。

  夢瑤：“……師兄，這個劫雷會多大呢？”

  少年的語氣平靜而淡定：“不知道，看這個雲的厚度和密度，可能最多就海島這麽大吧。”

  夢瑤有些麻了。

  她感覺現在就是人生第一次去醫院體檢就發現自己得了xx癌，現在手術就安排在下一個小時，還是全程不打麻藥又不能反抗的那種，自己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生無可戀。

  “師兄，”夢瑤勉強提起精神，關心地道，“我覺得這個劫雷有些太大了，師兄還是不適合陪著我。”

  “嗯，我在遠處看著師妹。”

  舒子卿開始在自己的乾坤戒裏麵找防禦的法器，還把束心都拿了出來。

  夢瑤眼眶濕了，可憐巴巴地牽住二師兄的袖子看著他那張木乃伊臉：“師兄真的不陪陪我嗎？”

  “……”少年低聲說，“……那我就陪著師妹？”

  天上濃重的黑雲已經開始閃光，裏麵不時傳來了恐怖而沉重的雷聲，懾人的威壓從天空往下壓下，籠罩在所有生命的頭上。

  夢瑤腦子裏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師兄以受傷為代價陪自己渡劫，下一秒，天空中一道幾百米粗的巨大雷電劈了下來。

  “轟——！！”

  夢瑤眼前一黑，連劇痛都沒來得及感受多幾秒，瞬間失去意識。

  她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

  身體可能因為過於疼痛，自發屏蔽了所有的感知，隻能隱隱感覺到自己應該是全部燒焦了，連引氣入體都不能夠控製。

  時間的概念都快要消失在腦子裏了，自我的意識都快要被衝散。

  最後是一點點清水般的陰涼讓夢瑤的神識稍微回歸了一些，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片黑色和藍色，有一個東西包在自己的身上，和它相貼的部位雖然很痛，但是同時也被清涼的感覺安撫了許多。

  這是什麽東西？

  夢瑤的腦子裏一團空白，直到她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捏了捏手腕。

  這個……是師兄的團子！！

  她抬起手要把它從身上扒拉開，卻透過它透明的身體看見上麵又有一道粗壯的劫雷劈下來，身體一僵。

  雷電穿過了團子橡膠一樣的身體，更多的雷屬性靈力被它吸收了，落在自己身上隻剩下麻麻的感覺。

  “！”

  夢瑤不掙紮了，讓它包著自己繼續承受雷劫，一道、兩道……七道，這樣再劈了十幾道以後，上麵的黑雲終於開始變淡，往四周消散。

  團子被輕而易舉扒拉開了，夢瑤迷茫地坐起來，發現周圍全部變成了一片焦黑。

  海島全都被劈成了焦土？！

  小白呢？小玄呢？它們不會已經變成炭了吧？

  夢瑤扶著旁邊一個粗壯的像樹幹一樣的東西站起來，手裏摸到一陣滾燙。

  忽然，手下的這個粗糙的樹幹開始動了起來，身上的炭隨著他的震動全部劈裏啪啦掉了下來。

  夢瑤往後踉蹌，坐在地上：“欸？！”

  黑蛇將身上焦色的東西都抖擻下來，轉頭看向小師妹，吐出清潤溫柔的男聲：“師妹。”

  夢瑤驚呆了，連小玄小白小藍全都拋在了腦後，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二師兄的原形。

  漆黑的身體，鱗片緊密排列著，每一塊上麵都有著難以察覺的花紋，好像是被專門刻畫上去的藝術品。

  十米長的身體從頸部由細而粗，到尾巴重新收攏成節狀，每一節都在寫著極度的鋒利和危險。

  而現在，師兄大部分的身體都把她圈了起來，呈著保護的姿態。

  夢瑤看向舒子卿的頭，和夢裏見過的無數次一樣，吻處有輕微地外角，額上是繁複的猩紅色的法則之印，頂上的兩隻尖銳張揚的虯角展現出有別於正常的蛇的特征。

  猩紅的眼睛裏有尖細的金色瞳孔，盯著人的時候會真切的感受到什麽是獵物，什麽是狩獵者。

  “二師兄？！”

  夢瑤伸出手，摸到了他冰冷的頸部。

  好滑哦！鱗片排列得好緊。夢瑤狂摸。

  魔虯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低下頭，豎瞳變得寬了些，看起來沒有那麽凶了：“師妹，你的劫已經過了。”

  “是師兄給我擋的嗎？師兄有沒有受傷？”

  “嗯，我沒有受傷，就是廢了兩個地階的法器。然後我發現那個東西也可以給你擋雷劫，就貼在你身上了。”

  舒子卿用尾巴尖戳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球球，它的身體還在“滋啦滋啦”泛著電。

  “二師兄好帥氣啊。”

  夢瑤抱住蛇蛇，臉蛋在他的鱗片上麵蹭蹭。

  舒子卿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艱澀地說：“師妹，雷劫過了，我這樣不能持續太久。”

  不然的話，很快就要失去理智了。

  “對哦，師兄不是說變成這樣會犯病嗎？”

  “我現在成年了，沒有以前那麽難以控製，而且剛吃過藥，變回原形還是可以維持一段時間的。”

  舒子卿在她的麵前慢慢變回了人形，身上的依舊是整潔飄逸的白衣，這一件是高領，更加禁欲了些。

  夢瑤看著他的臉，他的臉上帶著一隻白色的狐狸麵具，除了漆黑的眼珠子什麽都沒有露出。

  “師兄，你的臉怎麽樣了？”

  “……應該再過幾天就好了，師妹別擔心，我們現在可以去找找離開這裏的辦法了。”

  他幹巴巴地轉移話題。

  夢瑤眯起眼左右看他的麵具邊緣，真的一點皮膚都看不見。

  舒子卿的手已經按在了自己的臉上，就怕師妹突然伸出手過來揭。

  “我不會揭開的啦，師兄如果不想給我看的話，我不會那麽幹的。”

  夢瑤背著手站直身，“小白它們到哪裏去了？？”

  “它們在藍龍的身上，我讓它帶你的靈獸們離這裏遠一些，等結束了再回來，現在應該到了。”

  舒子卿話音剛落，海上就傳來了清亮的龍吟，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

  夢瑤繞過二師兄撲了上去，舒子卿在她後麵，撿起那個團子默默地跟上。

  夢瑤抱住小藍，和它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又接住跳過來的小白，小玄早早就攀到了她的胳膊上麵，鑽進衣服裏繼續做透明蛇。

  “師兄，我們快點出發吧，現在就算碰到那個魔修也不用怕了。我也已經元嬰三階啦。”

  他們坐在藍龍的背上，看著一片焦黑的島嶼在視野裏越變越小。

  夢瑤轉過頭問：“二師兄，你有什麽頭緒嗎？”

  舒子卿提起還在“滋啦啦”冒電的球，說：“它好像知道。”

  “師兄有給它起名字嗎？”

  “銜青吧。銜食的銜，青瓷的青。”

  “啊，師兄怎麽可以起的這麽隨便？”

  “……”

  夢瑤用手指戳了戳那個漏電的球，問：“它是暈過去了嗎？”

  “嗯。它的意識還沒有恢複，大概要過一天看看。”

  “師兄是怎麽知道它可以帶我們離開的？”

  “它告訴我的。”這個靈獸和這個小天地並生，作為孕育萬靈的溫床，已經活了不知道多久，去過了每一個地方。

  夢瑤用手指又戳了下銜青，它的身子軟軟的，其實挺可愛的，原本還是她想要的及笄禮物來著。

  不過沒有關係，二師兄的就是她的！

  藍龍朝著天地的中心飛去，飛了一天，才到一個海島暫時停留休息，自己下海抓魚吃。

  被電流縈繞了一天的銜青終於有了意識，稍微動了動，爬到了舒子卿的身上。

  “嘰。”它虛弱地叫了一聲。

  因為它給夢瑤擋了雷劫，舒子卿現在對它觀感改了不少，起碼不會冷著臉了，聽見它的聲音，還伸手摸了一下它。

  “醒了，怎麽樣，那些靈力都吸收了嗎？”

  “嘰！”銜青點頭。

  “你知道怎麽離開這個天地嗎？”

  銜青挪動身子，爬到了岸邊，伸出一隻小觸手，指著水底下。

  “嘰嘰。”從這裏下去就可以離開啦。

  這個海島的另一麵不是淺海，而是幽深暗黑見不到底的海溝，水龍正在下方捕魚，時而可以看見它巨大的身影。

  舒子卿轉頭看向夢瑤，夢瑤也聽見了銜青的聲音，跟著一起往下看了看。

  “那我們試一試？正好小藍可以帶我們下去。”夢瑤說。

  等小藍吃飽了，夢瑤叫它過來，帶他們一起潛入深海。

  底下的水壓隨著深度的升高越變越高，護體的靈氣也開始被壓迫，到了不知道幾十裏的時候，夢瑤終於感覺到了一些難受。

  “師兄，你能看見底下嗎？”

  夢瑤的靈力外放感知，到了最遠也還沒有感覺到底。

  周圍烏漆墨黑的，前後隻有海水，沒有別的東西，什麽生物都看不到。

  小白和小玄都放進專門放靈獸的乾坤袋裏了，假如小藍不是本來就生存在高壓環境中的水龍，也沒辦法帶他們進入這麽深的海域。

  舒子卿抓住了她的手腕，“到了。”

  他話音剛落，一片漆黑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亮得刺眼的光。

  那是傳送陣被開啟時的光亮。

  夢瑤隻來得及死死回抓住二師兄的手，就被吞了進去。

  這一次的隧道極其長，長到讓人覺得時間都被拉開了，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身下的藍龍發出了痛苦的龍吟，夢瑤感覺到不對勁，及時將它放進了自己的乾坤袋裏，和小玄它們待在一起。

  眼前一紅，又瞬間一黑。

  腳踩到了實地。

  夢瑤抓著師兄的手站起來，發現他們兩個人站在了一個漆黑的地方。

  而在另外幾個不同高低的位置上同樣站著其他的修士，數起來一共有四十餘人。

  其中，兩個的好感度條是紅色的，一個是元嬰五階麵色蒼白的修士，正巧是陳列。

  “諸位，初次見……哦，有一位似乎是第二次見麵。”

  清沉的男聲從上方響起，一個修長的身形出現了所有人的上方，末端漸變為深紫色的黑發，一襲廣袖黑衣，花紋莊重華貴，正是那個秘境主人。

  “我算是這裏的主人，你們可以稱我為雲昶仙君。”

  仙君？！

  在原來那個小世界，修為最高的渡劫期修士也隻是被稱為真君，並沒有任何人擔得起仙君這個尊稱。

  有心人多做了解，就知道仙君是上界對修道者的尊稱。

  雲昶仙君隨意看了所有人一眼，臉上露出了奇異的笑容。

  “哦，這一次居然有不少的厭憎者。”

  所有人的心裏都不由冒出了同一個疑惑：什麽是厭憎者？

  “我要告訴各位一件事——這個天地與其他的天地不同，在這裏，有硬規則，各位不得不遵守，因為我會親自作為監窺人照看所有人遵守規則並且保護各位得到規則，不被不遵守規則的人傷害。”

  “或許對某些是人好消息，對另一些人是壞消息，因為在這裏，我給了各位不得不殺人的理由。”

  “某些厭憎者曾經去過一個全都是被紅色染滿的世界，那裏的一切都充滿了紅色。然後，生命開始被寄生，產生幻境，有的人支撐不住，死在了幻林中，有的人將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紅月靈芝割了下來，然後就此被紅月靈芝厭憎，不再擁有被祝福的機會。”

  夢瑤感覺到師兄握著自己的手漸漸收緊。

  “紅月靈芝，同化為己用，隻要靈根、腦沒有受傷，所有的肢體都可以消耗靈力再生，並且會得到極強的木係靈氣的親和力。”

  修士雖然身體已經到了非人的強度，隻是被切斷了一部分還是可以重新接回去。但是戰鬥無底線，如果失去的肢體被對方完全絞碎，也是沒有辦法恢複的。

  這個能力確實有用，再加上木靈氣的親和力用來作為獎勵……但是，其實隻能算差強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