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的身邊躺著一個被打成稀巴爛、皮肉模糊不成原形器官到處都是的兩人高的蛇尾靈獸。

  這隻靈獸修為有玄階上層, 戰鬥力和她差不多，加上體型龐大, 夢瑤殺死它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把小腿弄骨折了。

  她平時在後山狩獵練習的時候其實也會受傷，出血骨折什麽的並不算大問題，但是今天和平時不一樣。

  今天她骨折以後，剛處理到一半，抬頭就看見了二師兄飛過去的身影。

  夢瑤驀然就感到腿好痛, 走不動路了，要二師兄抱抱！

  “二師兄——過來幫幫我！”

  二師兄果然十分給麵子, 看著原本是要回自己院子的，聽見小師妹的呼喊聲後直接就調轉方向朝這邊飛過來。

  很快，舒子卿就找到了夢瑤的位置，從樹上下來，輕輕下腳，半蹲在她的身邊。

  夢瑤看著蹲在自己麵前額心微蹙的白衣少年，二師兄伸手試著托住了她的腳踝, 動作就像他的眉眼一樣輕緩溫柔, 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腳被移動了。

  “師妹骨折了？”

  夢瑤用力點頭，眼眶一瞬間蓄上鱷魚的眼淚, 可憐地看著舒子卿：“好痛，師兄。”

  舒子卿覺得小師妹賣慘賣得又假又可憐，忍不住心軟，“師妹這些年被大師兄帶著……應該已經受過很多傷吧？”

  既然如此，應該很習慣受傷了才對……不該隻因為一個骨折失去行動力, 而且看起來這個傷口已經處理得不錯, 隻差正位上藥什麽的。

  夢瑤趁舒子卿不注意, 直接往前撲到他的懷裏。

  舒子卿被撲了個滿懷，身體一僵：“師妹？！”

  夢瑤順著他剛才說的話大哭：“對啊，大師兄好壞！他隔一段時間就給我安排各種越階的危險任務，去年我被三頭鴞圍攻差點手腳都斷了，成了半個廢人，真的好痛嗚嗚嗚嗚！”

  舒子卿沒有見過誰會真的哭成小孩一樣……那些女修們都是梨花帶雨低聲啜泣，偶爾傷神時還要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臉，哭得眼圈微紅。

  小師妹、師妹這樣靠著自己放聲大哭，真的好清純不做作，師妹真的好特別。

  因為怕碰到夢瑤的傷腿，舒子卿根本不敢亂動，隻能小心地用手托著她的肩膀。

  冰涼的手心被對方身上太陽一般的溫度源源不斷感染，變得同樣溫暖起來，一直熱到了心口。

  “師妹，你的腿還是要處理一下，你身上應該帶著傷藥的吧？”

  夢瑤抹掉臉蛋上的眼淚，眼圈紅紅地看著二師兄：“師兄幫我塗。”

  舒子卿隻敢與她對視一眼，便有些無措地錯開目光，盯著她的小腿，正位後給她上藥。

  師妹太可愛了太可愛了太可愛了，想狠狠地親她，想狠狠地咬，咬她的臉、她的下巴。

  不可以，如果被她看見自己的眼睛，一定會嚇到師妹的。

  夢瑤托著腮，被淚水洗過的眼眸清澈如雲夢湖，看著專心致誌眼神溫柔的二師兄，心裏蠢蠢欲動。

  舒子卿好不容易把她的傷口處理好，收緊繃帶，抬頭正好對上小師妹期盼的眼神。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要停了：“師妹，還有什麽事……”

  夢瑤抱住他，腦袋靠著舒子卿的肩膀：“我不想飛不想走路，想要師兄背我回去，師兄最好了~”

  舒子卿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拒絕自己的小師妹，最後仿佛被喂了迷魂湯，雲裏霧裏間將小師妹背到了背上，帶著她飛回院子。

  夢瑤手撐在二師兄的後背，觸手的衣物布料柔軟而溫涼，是因為二師兄是冷血動物。

  湊得近了，就會聞到二師兄身上幽竹般的清冷香氣，讓人微微眯起眼眸，恨不得埋臉沉迷其中……當然是不可能的，稍微低一下頭做奇怪的事情，二師兄馬上就會發現。

  “師兄好好，我好喜歡師兄。”

  夢瑤開口說。

  舒子卿心髒幾乎被她一句話弄停了，脖頸漲紅，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腦子一團混沌，不知道為什麽師妹要對他說這句話……難道小師妹她也？！

  “師兄就像我想象中的哥哥一樣。”

  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舒子卿心口的火焰一下澆滅，隻餘下一點不死心的餘熱。

  夢瑤趴在他的背上，臉頰貼著舒子卿的後背，蹭蹭：“我最喜歡二師兄了，二師兄好溫柔，對我好好，以前會給我做好吃的，現在還願意背我。如果是大師兄的話隻會麵無表情讓我自己爬起來，還是二師兄好。”

  舒子卿渾身一下冷一下熱的，想跟夢瑤說些什麽，但是又莫明遲疑，不敢開口。

  ……會不會是他誤會了？

  總覺得，事情和他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樣，如果這樣貿然詢問小師妹，她才十四，不知道會不會被他嚇到。

  其實現在這樣也還不錯，起碼小師妹真的很喜歡他，願意和他親近。

  雖然因為五年沒有回來，夢瑤可能更與大師兄相熟一些，但是舒子卿相信隻要自己努力，很快就可以走到師妹的身邊，成為她心裏重要的人。

  還是慢慢來，師妹才十四，或許還沒有開竅。

  不宜操之過急，要讓她一點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意。

  舒子卿這樣想完，感覺頭腦冷靜了很多，回想一下小師妹的話和表現，更是覺得她隻是單純將自己當做大師兄一樣的存在。

  隻是和大師兄相比，他這個師兄更溫和更好說話，可以撒嬌而已。

  夢瑤趴在舒子卿背上，乘機狂吸二師兄，等到落地的時候還有些不滿足。

  不行不行，過猶不及，現在還是要好好做師兄妹，等過段時間溫水煮青蛙，讓他的判斷遲鈍，再走上親密無間的兄妹關係。

  “謝謝你師兄，師兄真好。”

  夢瑤最後抱抱他，扒在院子門口對他揮手。

  “要是師兄明天還可以背我去修煉就好了……唉。”

  舒子卿一時啞然，啼笑皆非：“師妹，是因為太久找不到人撒嬌，所以想一直纏著師兄嗎？”

  夢瑤對他眨眨眼：“對呀，和大師兄師父比起來，還是二師兄最寵愛我了，我最喜歡二師兄了！”

  舒子卿看著夢瑤進門，還站在門口。

  他心裏想：那我一定會更加寵你。

  最好寵到天上天下，再也沒有人能比他對她更好，寵到師妹完全離不開自己。

  到那個時候，或許就能為自己爭到一分站在她身旁，擋在她麵前的機會吧。

  ——

  修煉的日子很快就過去，狩獵、任務、學習，夢瑤跟著舒子卿和芮彥進修了很久，終於到了三師姐和荀練安排的定親儀式。

  因為還不是正式的道侶大典，隻需要兩邊的重要家長相互見麵，走一下禮就好。

  這次儀式大人物隻來了黃庭山的掌門，除此外最多的就是黃庭山的內門弟子和幾百位別的山的弟子。

  夢瑤不知道為什麽清隱山的人也送了禮來，不過後來幾天陸陸續續別的山也送來了禮物，心裏一點疑惑很快拋在了腦後。

  堯月問：“玉溪師兄和黃庭真君的其他弟子都過來了嗎？”

  申屠舟告訴她：“還來了三個，其他長老的內門弟子也過來了幾十個，人不算多，等到了儀式兩邊人齊看起來會更熱鬧一些。”

  夢瑤坐在角落裏，手裏抱著一塊造型別致的兔子酥餅小口小口地啃。

  舒子卿被拉去招待黃庭山過來的弟子了，一直在淩雲宮大殿忙碌，沒有空過來側殿這邊。

  反而大師兄得了一點空閑，抽空過來看了堯月一眼。

  堯月沒有穿平日裏素白的弟子服，而是換上了一件桂白色的襦裙，頭上簪了小桂花發釵，冰藍的眸子看著人的時候誰都要心跳漏幾拍。

  “師姐好漂亮，荀練師兄一定會被你迷得找不著北。”

  夢瑤吃飽喝足，圍著她轉了幾圈，讚道。

  堯月驕傲極了，白白的狐狸耳朵支棱冒出來：“那當然，等我道侶大典的時候會更漂亮！”

  要不是現在堯月不允許變回原形，夢瑤真的好想抱著她狂吸。

  師姐身上總是香香的帶著一股花果的氣味，今天的桂花味更加濃鬱，幾乎路過一個人就會引得對方回頭。

  當然，每個人的目光同樣沒有落下後麵的夢瑤。

  夢瑤跟在堯月身後到處走，總覺得她還沒有定親就要被別人搶走了，他們沒有來得及搶走堯月的原因可能是在她和師姐間糾結太久，錯失良機。

  芮彥在雲夢山留了一個月，現在荀練和堯月的定親典禮開始了，他作為留客自然要參加。

  堯月作為今天的主角，儀式還沒有開始不能夠到前麵的席位上坐。

  舒子卿在前麵接待重要的客人，席位上落座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內門弟子，幾乎沒有誰是夢瑤的熟人。

  她們兩人在外麵逛了一圈，堯月一門心思都在想著找荀練。

  夢瑤看見自己的席位在芮彥的旁邊，不太想這麽早坐上去。

  於是她把師姐拋下了，去淩雲宮外麵散步消食。

  夢瑤沿著後山的石子路往下走，到了雲夢湖的一處轉角的時候，忽然眼前一暗，被一個法器攔住了腳步。

  “終於找到你落單的時候了！”

  一個年紀約莫二十上下，穿著黃庭山弟子服的男修從旁邊出來，死死盯著夢瑤的臉，眼睛裏冒著綠光。

  夢瑤心跳加快：……我不會要被劫色了吧？！

  “哈哈哈，夢瑤師妹，我等下就會去告訴師父，讓他在儀式後抽空去找雲夢真君向你提親的。”

  他的修為是金丹五階，隻比夢瑤高兩階而已，她稍微往後退了下，不是很緊張，手抬起敲了敲禁錮住自己的結界。

  挺牢固的，應該是地階上品的法器，雖然沒有壓製修為的能力，但是一時肯定出不去，用來困住她算是謹慎了。

  夢瑤眼眸流露出不安，手臂擋住胸口，祭出月琴戒備地質問他：“你是誰？你想對我做什麽？！”

  “告訴師妹也無妨，我是黃庭山長老雲嵐周的第九弟子楊意，以後就是你的道侶。”

  “我不願意，你長得太醜了。”

  楊意雖然長得不夠出眾，但自認還算清秀可見，從來沒有人敢說他醜，夢瑤這個字直接刺到了他，讓他臉上扭曲了下。

  “我哪裏醜了？！”

  他大步走過來。

  “你不要過來！”

  “你就盡管叫吧，銀魚壺好歹可是隔音的，看看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聽見你的聲音，而且可以把外界的靈氣完全隔絕，看你能用出多少術哈哈哈哈！”

  夢瑤等他走進結界裏麵來，臉上慌亂害怕的神情瞬間消失，撲過去把楊意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楊意“砰”一下後背砸地，看著壓在他身上的少女，腦子裏懵了一瞬。

  這怎麽和想象中的發展不一樣？！

  楊意直覺要被打了，要拿出法器，結果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一個拳頭就狠狠砸到了他麵門上，眼前一片金星白光血色昏黑。

  “咳！！”

  夢瑤踩住他的手。

  “不要打了，啊啊啊嗷嗷！”

  夢瑤鼓著臉，掄起拳頭往他臉上狂揍，揍到感覺被壓著的人幾顆牙齒和骨頭都斷了，確實沒有還手之力了才放開。

  她左右看了看，趕緊離開這裏，順便順走了楊意的銀魚壺。

  回到淩雲宮以後，這裏還是一片祥和，台上已經有請來的舞樂開始表演了，大家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舒子卿招呼的客人們都已經被引到了宴席上，大師兄終於將他解放了出來。

  他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正好是夢瑤的對麵。

  夢瑤繞過芮彥，坐在的自己的座位上，對二師兄眨了眨眼睛。

  自然得就像剛剛隻是出去散步了，別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芮彥坐在她的身旁，手指閑撐著額角看夢瑤，低聲問：“我聽說夢瑤師妹等下會上去獻曲一首？”

  夢瑤轉過頭看他，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是的，等下開場會讓我上去彈奏一曲。”

  芮彥微笑，“怎麽不叫我與你同奏呢？”

  夢瑤彎起眼睛，“因為芮彥師兄是客人呀，這次儀式是師姐的大事，大師兄隻準我上去壓場。”

  芮彥看著她，似觀察到了什麽：“夢瑤師妹剛與人起了衝突？”

  夢瑤：“？！”

  芮彥見自己似乎猜中了，解釋：“我看你周身的護體靈氣不太平穩，比平時要更活躍一點。”

  “……芮彥師兄的觀察實在細致，真是我的榮幸。”

  夢瑤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覺得榮幸，她還悄悄將座位往旁邊挪了一下。

  芮彥：“……”嘖。

  舒子卿坐在對麵，不知道夢瑤和芮彥兩人在說什麽，隻能看見他們一直在說話。

  他心裏有些悶，但是旁邊的人與他攀談的時候，又隻能帶笑回複。

  儀式開始就好了，儀式開始了的話，師妹就會離開位置，上台去為大家演奏，不在芮彥的身邊……

  “雲夢真君來了！”宴席上一些人發出了驚呼。

  “雲夢真君真的是一頭銀發……”

  “好俊哦。”

  濮陽淺手裏盤著兩顆明珠，背著手走了出來，坐在兩個主座的左邊，另一邊黃庭真君已經坐在了上麵。

  雖然他盤珠子的行為真的很老年人，又是一頭銀發，但是畢竟長得和二十歲的青俊沒有區別，身上的深衣又飄逸風流，還是一下迷倒了一堆黃庭山的弟子。

  李才看起來年近而立，麵色帶著病弱的蒼白，周身也不帶什麽威壓，與其說是一個渡劫期的大能，反而更像一個文弱的書生。

  他手裏端著茶，一動不動許久，在濮陽淺坐下來後才抬手將茶水送入口中，然後重新放在桌子上，從始至終一點和濮陽淺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黃庭真君和雲夢真君兩人有什麽隔閡。

  李琳坐在玉溪明蘭的旁邊，同樣感到不解，悄悄問：“大師兄，師父和雲夢真君關係不好嗎？”

  玉溪明蘭回她：“如果師父和雲夢真君關係不好，那今天荀練師弟也不會過來和堯月師妹定親。”

  “那為什麽師父都不和雲夢真君說話？”

  玉溪明蘭鳳眸睨了自己五師妹一眼，問：“你還記得你上一次見到師父是什麽時候？”

  李琳摸著下巴回想了下，不確定：“呃……七年前？我在外麵待的太久了，都快忘記師父是什麽樣子了。”

  “師父一直都是這樣，不怎麽理會人。”

  “哦！想起來了，師父總是看起來病懨懨的不好接近，我們以前都是大師兄帶的呢。”

  李琳又有些欽佩，“不過師父居然對雲夢真君也這樣，真不愧是師父啊。”

  雲夢真君可是有修真第一人的稱號，二十年內就將雲夢山發展到如今的地位，一般人見了都會下意識想對他恭敬一點吧。

  “夢瑤師妹要上去獻曲了，”玉溪明蘭看著身姿窈窕的少女抱琴而上，笑了，“果然不過五年，夢瑤師妹的風采就已經顯露，以後必然不會少了其他男修的追捧欽慕。”

  李琳問：“那大師兄你呢？”

  “我暫時還沒有找道侶的想法，等聖位全無之後再說吧。”

  “哈哈哈！大師兄不要妄自菲薄，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了。”

  “我還是有一點自知之明的。”

  他們兩人說話間，夢瑤已經拖著素白繡梅色的留仙裙坐在凳上，月琴枕放在了自己的腿麵。

  席間一時安靜下來，低聲的對話都消失不見，許多年輕弟子們都將視線都投注到了台上的少女身上，眼中露出了驚豔。

  舒子卿看著夢瑤，心裏一下後悔了。

  讓小師妹這麽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還不如讓她隻坐在芮彥的身邊，埋頭吃東西吃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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