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夢瑤不死心，想再掙紮一下：“師父, 你知道最近魔修一直很猖獗，我可不可以等兩年再……”

  “不是現在就讓你去，”濮陽淺看她一眼，道，“大概再過半年吧，上次吃了教訓, 這個秘境大宗門都不會首先讓心腹弟子進去。”

  夢瑤：“可是在我之前還有師姐呢，她也沒有出過山。”

  “所以她也會去曆練, 不過堯月不和你們一起，她去西海那附近，下個月就去了，有黃庭山的人陪著倒是不用擔心什麽。”

  濮陽淺淡淡看了舒子卿一眼，“你陪著你師妹去中庭，到時候要照顧好她，但是不能把她當成孩子, 知道嗎？”

  舒子卿看了看夢瑤, 垂眸點頭：“我知道的，師父。”

  夢瑤問：“師父, 那個秘境是什麽秘境啊，怎麽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你必須去的秘境，夢瑤。”

  濮陽淺注視著她，清淺的眼眸在陽光下剔透得可以看見細微的紋路。

  夢瑤眼中疑惑：“……我必須去？”

  “那裏有時間之種，可以幫你明悟宙係的道, 於你日後的修行有很重要的作用。”

  時間之道, 是最接近大道的道, 其次就是空間之道。

  但是和宇道不同，將空間之道比作長河，修士們努力一下還能稍微從中領悟幾勺清江水，那宙便是水裏的月，絕大部分人隻能看見，但是永遠都摸不著它真實的存在。

  換而言之，能不能領略宙道，單純需要看人的天賦。

  夢瑤看著濮陽淺，眼裏充滿了不解：“為什麽師父覺得我需要學習宙係之道？我以為現在才金丹，還不到去接觸這些的時候。”

  濮陽淺注視著她，笑眯眯道：“因為我看出夢瑤有天分，既然有天分，就要好好地運用。”

  “這怎麽看得出來？！”

  夢瑤被師父盯著背後冒了層虛汗。

  “別緊張，你是真的有天賦，師父的眼光很準，”濮陽淺抬手摸摸她的頭，安撫，“你的二師兄，我也早看出他有宇係的天賦，不信你讓他表現一下。”

  夢瑤下意識轉眼看向舒子卿。

  舒子卿也沒想到師父突然提起自己，在夢瑤看過來的時候眼中稍微有點無措，但很快恢複平靜，應道：“好的，師父。”

  他說完下一瞬，夢瑤察覺到了空氣中巨大的靈力變化，方圓兩米內的靈力幾乎被二師兄抽幹！

  然後夢瑤睜大眼睛，看著舒子卿原地消失了。

  她轉過頭，二師兄同時出現了在池子的對麵，安靜地站在池沿的堆石上。

  “？！”

  瞬間移動？！

  二師兄看著她，道：“還要多謝師妹帶回來的那個木簡……我也是從中看了許久，才領悟這個術。”

  什麽？可惡！

  明明是自己買回來的木簡，竟然便宜了二師兄，自己什麽都沒有學到！

  舒子卿漆黑的雙眼和滿臉生氣的小師妹對視了一瞬，頓了下，腦袋後麵冒了虛汗，重新看向濮陽淺。

  濮陽淺對夢瑤道：“你看，我看人很準吧，你二師兄是不是很有天賦？”

  夢瑤充滿怨念地哼道：“應當如此，畢竟是二師兄嘛。”

  宇係術隻要施放出來，就不能被其他人捕捉到軌跡，沒有中途打斷的辦法。

  如果在戰鬥中這樣突然移動到敵人的身邊，那該是多麽可怕的一招。

  濮陽淺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摸狗子一樣：“所以夢瑤相信師父的眼光就好了，我看出你很有宙係的天賦，回頭得了時間之種，要在那裏好好領悟。”

  時間之種，用了以後就會和二師兄一樣厲害了嗎？

  夢瑤有點心動了，看向師父，眨眼問：“那我怎麽得到時間之種？”

  “讓你師兄去取，我叫他陪你可不是陪你去玩，他得幹活。”

  “師父……要是沒有取到那個時間之種呢？”

  濮陽淺眼底的笑意漸漸減了，幽幽地看著她，手還放在夢瑤的腦袋上。

  夢瑤肩膀縮了縮：……好冷，總覺得下一秒自己的頭就要被師父擰下來。

  “沒有取到道種當然沒有什麽，”他沉吟了下，說，“隻是……還是看情況，說不準你們兩個人還是有辦法回來。”

  等等，取不到就會死掉嗎？

  “我一定會帶師妹回來的，師父。”

  舒子卿忽然插話說。

  濮陽淺注視了他一會兒，頷首應道：“既然你這麽承諾，為師知道了。”

  他應得這麽隨便，一般人大概會認為在敷衍舒子卿，但是夢瑤莫名其妙就感覺到師父是真的相信了二師兄說的話，也真的認為二師兄可以做到。

  “對了，叫你們兩個過來還有一件事，是和堯月有關係的。”

  濮陽淺又說，“下個月黃庭山的人會過來，我們要為堯月和荀練兩人主持定親儀式，等他們兩人從西海秘境回來正式結為道侶。”

  夢瑤驚訝：“師姐真的要和荀練師兄一起了？”

  “嗯，夢瑤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嗎？”

  “沒有……我隻是想到以前剛來雲夢山的時候，師姐和我說她是天狐，這個世界誰都配不上她……”

  夢瑤微微咽下後麵的話，她想起來了，堯月似乎還補充過一句，要配得上她的男人起碼得很抗揍。

  ……果然還是早就相中了荀練師兄呀。

  濮陽淺笑吟吟，銀亮的發絲在陽光下反著刺眼的光，揮手讓舒子卿回來坐好，又問了夢瑤：“你前幾日和芮彥在外麵打了一場，覺得他怎麽樣？”

  舒子卿聽見這句，跪坐的動作頓了下。

  夢瑤想了想，中肯地評價：“芮彥師兄的實力很強，他的作戰經驗太豐富了，很多時候他的設招目的都是我沒有想到的。即使單純比拚劍術，我也不太有把握可以勝過他，如果加上樂的話，那大概隻有二師兄這種水平的修士才有機會與他一戰。”

  濮陽淺問她：“那夢瑤覺得以後要打敗他，該往什麽方向進步呢？”

  夢瑤：“應該在對樂道的耐受力吧，催眠幻術攻指精神一類，在各種道向中是算稀有，修煉得好的話在戰鬥中還是有意想不到的結果。修煉到一定極致，精神耐受力也會增強，到時自然不容易被芮彥師兄影響到。”

  “你應該看過你二師兄和芮彥的戰鬥，他在戰場上是以速擊破，讓對方完全沒有辦法發揮出自己的長處。為何夢瑤不朝這個方向考慮？”

  夢瑤回答道：“因為師兄最快已經能用空間之術了，我雖然兼體修，但天賦沒有師兄這樣高，不如兩方同時下功夫，芮彥師兄隻是樂修，到時我速度提了上來，他必然不如我。”

  濮陽淺又摸摸小徒弟的頭發，勉勵：“我相信夢瑤一定可以。”

  舒子卿終於忍不住問：“師父，芮彥現在在雲夢山？”

  “芮彥經過雲夢山，申屠舟就讓他留下來幾天指點一下夢瑤的琴術。”

  濮陽淺點頭。

  夢瑤也笑吟吟地說：“昨天我與芮彥師兄共談了一整天，他逼我一直彈琴，彈到今天才分開。”

  舒子卿臉色微白，黑黢黢的眸子複雜地看著夢瑤。

  “師妹，你……要勞逸結合才好，留些空白來回味感悟。”

  “好的二師兄。”

  夢瑤抱著琴，微微彎腰，起身對濮陽淺說：“那我先回院子裏休息一下，再見師父。”

  池沿邊的兩人看著夢瑤離開。

  濮陽淺微微轉頭，手指伸水中，摸了摸胖頭金魚，問他：“你怎麽看你的小師妹？”

  舒子卿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師父？”

  師父問他這個是做什麽？難道師父看出來了什麽嗎？

  濮陽淺似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溫和問道：“我就是問一下你對你小師妹的看法。”

  “師妹很好……天賦很高，”舒子卿抿了下唇，雙眸晦暗，“她很善良，對身邊的人很好，也不見生。”

  “你隻有這些想法嗎？”

  舒子卿手指僵硬，緩緩說：“嗯，隻能想到這些。”

  濮陽淺看了他一眼，說：“說起來，之前我有想過，如果夢瑤來不及的話，就讓申屠舟帶她一趟。畢竟當初我答應了她的父母，一定要帶她到成仙，總不可能言而無信。”

  “大師兄帶她？”

  “以道侶的身份登記一下就可以了。”

  他仿佛故意要撿著舒子卿的痛腳來刺激，偏偏看表情平和，隻像是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師父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濮陽淺微笑：“就是想問問你怎麽看。”

  舒子卿摁著自己的指骨，緘默很久，才道：“我沒有什麽看法，如果師妹……可以成功飛升的話，自然很好。”

  濮陽淺伸出手，放在舒子卿的頭頂摸了摸。

  “說起來，五年都沒有見到你了呢，當年你剛回來那會兒，還很喜歡變回原形盤在師父的手上，連大師兄叫你去修煉都不想去。”

  “……師父，我已經成年了。”

  “是啊，長大了，所以現在不願意在師父身邊盤起來了嗎？你很久沒有機會完全變回那樣了吧。”

  舒子卿愣了下，看著濮陽淺，漆黑的眼眸漸漸轉為晶體一般瑰麗的紅色。

  濮陽淺伸出手，摸到他冰涼光滑的頭發上，看著手裏的二徒弟漸漸變成眼神陰桀冷血的黑色巨蛇，腰尾粗壯，鱗片鋒利而堅硬。

  魔虯有五人長，粗壯得需一人懷抱，頭頂兩隻黑色的角泛著冰冷的寒芒，猩紅的眼眸看著身邊的銀發男人，如同看著一個死物。

  濮陽淺眼神懷念，更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別的什麽。

  他伸出手，按在魔虯脖頸的位置。

  微白的暖光從手裏放出，撫平了魔虯身上時刻釋放的狂亂和暴躁，讓牠維持在了理智溫和的狀態。

  這光將這隻巨蛇一點一點變小，最後隻有小玄那般細，成了一隻竹葉“黑”。

  “果然，這樣可愛多了。”

  濮陽淺托著牠，看著二徒弟一雙紅彤彤的眼睛，伸手點了點牠的兩隻角。

  小蛇吐了下信子，盯著他，隻往後退了下，整條癱在他手心一動不動的，比起傳說中殘暴的魔虯，反而更像一隻玩偶。

  濮陽淺看著手裏的小蛇，嘴角微微勾著，“果然很像……”

  黑蛇聽見了他的話，蛇頭轉動，殷紅的眼珠看向師父，露出疑惑。

  “師父在說什麽？”

  濮陽淺微笑著靜了下，說：“你很像你小師妹的小玄，你知道嗎？”

  舒子卿直覺師父剛才並不是在想這個，但是濮陽淺不肯說，自己永遠不知道真相。

  “當年你大師兄也是這麽小……”濮陽淺低語了一會兒，又“噢”了聲，“他現在是人修，我忘了。”

  舒子卿這次聽見了，殷紅的眼中露出驚詫，“師父，大師兄不是人修？”

  “他不太願意告訴你，等你以後飛升到上界就能知道一切。”

  飛升到上界。

  舒子卿其實並不願意思考這個，每一次想到這個，他的心底就開始焦慮和躁亂。

  在外人看來，他是雲夢山掌門濮陽真君的直係弟子，有著莫高的方便和豐厚的資源，可以得到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指點，還不會被師父擠占上升的位置，簡直可以算是半腳踏入了仙門。

  可是隻有知情的人才知道，舒子卿證道飛升的幾率還不如一個普通的道修弟子。

  身為魔族，修道要克服的太多，受到的約束也極其的大，稍有不慎行將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濮陽淺見手裏的小黑蛇似乎又陷入了一種自我攻擊的躁鬱情緒裏，伸手按住了牠的腦袋，讓二徒弟冷靜下來。

  “如果你沒有事情做，也別躲在我這裏了，”濮陽淺對手裏的徒弟說，“去跟著你師妹一起和芮彥學習吧，你對樂的領悟還不如夢瑤。”

  “師父……”舒子卿似想說什麽，最後掙紮了一會兒，還是應道，“知道了。”

  牠被濮陽淺放出，重新變回了人形，一身青藍色長衫，迎著風，靜立了一會兒，祭出束心禦劍而去。

  濮陽淺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也不知道讓你和夢瑤去中庭，能不能……”

  說完，又自嘲地笑了。

  “總是多管閑事。”

  ——

  夢瑤在自己的院子裏看伏波。

  最開始她想要一個一隻變月琴，隻是因為它長得像錘子，打起人來方便，平時抱著也美觀，可以降低敵人對手的戒備心。

  這樣走上了樂修的道路，似乎並不是因對音樂真摯的愛。

  如果要心懷誠摯才能走到極致的話，她是不是從開始就不合格了呢？所以一直沒有辦法完全以樂寄情。

  夢瑤的心微微動了下，這時，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緒低落，手裏潔白的伏波忽然動了動。

  “？！”

  夢瑤愣住，再看一眼，伏波又在她的手裏挪了下，琴弦還震了起來。

  她心口微熱，抱住了伏波，雖然琴身涼涼硬硬的，但是帶著一股青竹雪蓮的幽香，就像二師兄一樣溫柔。

  夢瑤忽然想明白了。

  熱愛隻是信念的一種，所有發自內心的意誌都不分高下，那麽即使她對樂沒有到達如癡如醉的程度，隻是單純的喜歡，隻要堅持，也可以做到極致。

  舒子卿禦劍飛回的時候，聽見了隔壁院子裏幽然詭譎的樂聲。

  那曲子雜亂無序，似乎隻是隨意的挑撥，但是每一弦都能勾進人的內心，引起幾抹或喜或煩的雜緒，終歸來聽，卻是輕鬆隨意的，似隻在林間慢步而已。

  ……這樣的水平還需要別人的指導嗎？

  師兄對夢瑤的要求未免太高了點。

  而且，如果真的要指點的話，根本不需要芮彥，他和大師兄就已經足夠了。

  舒子卿微微抿唇。

  ——

  夢瑤第二天去找芮彥指導，卻在湖邊看見了兩道身影。

  “二師兄？？”

  夢瑤坐在了二師兄的身邊，看了看兩人。

  舒子卿一身深色玄衣，坐在芮彥的對麵，膝上抱著一隻古琴，側顏平靜。

  “師父叫我過來一起向芮真人學習。”

  兩個人相對而視，空氣裏都莫名變得焦灼起來。

  芮彥微笑：“舒真人也過來的話，看來不能叫指點了，問道或許更合適。”

  舒子卿平靜道：“問道也挺好的，同輩之間總有值得相互學習的地方。”

  芮彥又說：“我和夢瑤師妹已經相互交流過，不知道舒師弟的琴藝如何？”

  夢瑤也轉頭看向舒子卿，她記得二師兄是沒有學過古琴的，怎麽不抱個琵琶或者箜篌過來？

  舒子卿手指在古琴上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震動，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靈力的震動也幾乎沒有。

  芮彥笑了：“倒是我狹隘了，舒真人隻是劍修，竟在樂道上也已經有了如此境界。”

  “隻是在秘境裏得來的一點領悟而已。”

  坐在旁邊隻想問發生了什麽的夢瑤：“？？？”

  之後一整天的時間，夢瑤居然被他們兩個男人晾在一邊，懵逼地看著他們相互交流樂理。

  二師兄的所有彈奏根本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

  “崩。”直到舒子卿將一根琴弦繃斷，他和芮彥之間的問道才被打斷。

  芮彥：“今日真是受益匪淺。”

  夢瑤：“？？？”

  舒子卿收回古琴，站起：“師妹似乎有些鬧脾氣，我先帶她回去。”

  夢瑤怔住，見二師兄轉頭看向自己，漆黑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她，一隻手放在她的麵前。

  芮彥眼中微深。

  夢瑤抓住舒子卿的手站起來，眼眸微微眯起，“那師兄回去可要好好想想怎麽給我解釋下你們剛才交流了什麽啊~”

  “芮彥師兄後天見~”

  拜別芮彥，夢瑤坐在伏波上跟著舒子卿離開。

  芮彥看著他們兩人一同離去的身影，似乎發現了什麽。

  原來，不是申屠舟嗎？

  舒子卿帶著夢瑤一落地，她就直接撲到他的背上箍住他的腦袋：“混蛋二師兄！！”

  舒子卿頭被抱住，眼前一片黑暗。

  他隻感覺自己不是被箍住腦袋，而是心髒。

  “師妹……你先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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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菌要換文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