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身上受的這點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到了下午自己就恢複好了。

  這個臥房的視野不錯，對著窗戶往外就可以將半數清隱山主峰周圍的景象收入眼中, 也包括了湖麵上的戰局。

  暴動的魔修在派遣下來的精銳鎮壓下幾乎毫無反抗之力，隻能狼狽而逃，大師兄的劍下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撞到他手裏的魔修全部都被他殺了。

  鎮壓結束得比先前那個師姐預想的還要快，距離天黑尚早，湖麵就已恢複了平靜。

  申屠舟和一些人一同去了其他的峰繼續清理殘餘。

  這次暴起的臥底還是混入其中的散修居多, 以後再有什麽大事情集會或者秘境好處，散修的入場會更加受到限製和約束。

  夢瑤趴在窗戶上看了好久, 終於看見了一道禦劍飛來白衣翩然的身影，眼眸一亮。

  舒子卿甫一落地，就被自己的師弟師妹們給圍住了。

  先前剛比試完，他們對這個離開了雲夢山五年的師兄好奇但是完全不熟悉，也不敢上前搭話，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上來，七嘴八舌幾乎要把他底子都掀翻。

  “師兄, 舒師兄現在是什麽修為了啊？”

  “金丹圓滿了……”

  “師兄你剛才去了哪裏？你去殺魔修了嗎？大師兄說你去接夢瑤師姐了, 為什麽她是和另外一個女修一起回來的呀？”

  舒子卿視線在師弟師妹們中間一轉，沒有看見堯月和夢瑤, 心裏有點空，不太想待在這裏。

  “我找小師妹，你們知道她現在安置在哪裏嗎？”

  有的師弟給他指明了方向，告訴舒子卿：“夢瑤師姐現在在那個樓裏，第一層的, 堯月師姐和荀練師兄去……”

  舒子卿抬腳就往那個方向過去。

  夢瑤早看他離開了師弟妹們的包圍往這邊走來, 跑到門口拉開大門, 直接像小鳥一樣撲進了二師兄的懷裏。

  舒子卿看見有人忽然飛過來，連忙下意識接住撲過來的夢瑤。

  觸手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彈性中帶著柔軟的身軀，他頓了下，耳根和脖子瞬間熱了，慌亂道：“師妹？！！！”

  夢瑤往上爬，箍住二師兄的脖頸，滿足地蹭了蹭。

  低溫的身體，硬邦邦的肩膀，若有若無的冷冷的氣味，太棒了！

  “師兄，我好想你啊~！”

  二師兄成年了，樣子和五年前相比長大了兩三歲，但是看起來還是像才十五左右的少年。

  現在的夢瑤也不過將近十四，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小蘿卜，兩人站在一起一點都不違和，年齡差都快看不出來了。

  被溫暖的師妹抱住，少年頭皮發麻，那癢意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脊椎骨頭往下擴散到全身。

  先前隻是被小師妹如今的模樣驚豔了一瞬，現在看，更覺得那雙明媚的眼眸更加可愛。

  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幾乎隻能一動不敢動，整個人變成石頭。

  然後，一條黑色的小蛇忽然慢慢從師妹的衣領裏爬出來，紅彤彤的小眼睛萌萌地看著他。

  舒子卿和紅彤彤的眼睛對視，瞳孔收縮，一下回過神。

  他慌忙把小師妹從身上抱下來，還是不敢直視她，隻敢目光落在那條小蛇身上，“師妹，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

  夢瑤視線上移，看見舒子卿的頭上隻比她多一點的655，對二師兄笑吟吟道：“我還有一個月就十四了哦，明年就及笄了。”

  二師兄看起來更加會掩蓋自己的戰鬥力了，金丹期圓滿怎麽可能是這個數。

  “師妹才十三嗎？”

  十三歲，那還是太小了。

  舒子卿被這個數字拉回了些理智，握拳清了清喉嚨，重新變回的溫和內斂的哥哥模樣。

  他把夢瑤放在地上，牽著她進臥房裏。

  夢瑤看了看他的側臉，又低頭看了看他牽住自己的冰涼涼的手。

  想做她的哥哥？

  妙啊，她最喜歡哥哥了！

  “師妹應該沒有受什麽傷吧，我讓師兄幫忙將琴轉交給你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舒子卿鬆開手，轉過頭正好對上小師妹月牙一樣的眼睛，心髒有些受不了。

  師妹才十四歲不到，不能這麽禽獸，他都三十了……其實也不能這麽算，他是魔虯才剛成年而已，不不，師妹還是太小了……

  夢瑤不知道他腦子裏在天人交戰什麽，“我喜歡師兄送的月琴，太好用了！我要把它煉成我的本命武器。”

  師妹要把他煉的琴煉化成自己的本命武器。

  舒子卿心髒怦怦跳，總覺得今天自己的腦子似乎有些僵滯，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那條黑色小蛇上，總覺得它似乎有點眼熟。

  “師妹，這是什麽靈獸？”

  夢瑤把小玄拿下來，告訴二師兄：“它是小玄，師父送給我的靈寵，它好乖好可愛的，我喜歡蛇蛇。”

  小師妹說她喜歡蛇！

  舒子卿木著臉，壓抑著心裏某種膨脹，盡量溫和地微笑，“我也覺得它很可愛。”

  原本還覺得這條黑色的東西有些讓人排斥，現在忽然間就感覺它其實長得眉目清秀挺可愛的。

  “對了，要煉化本命武器的話就要想名字了，隻有擁有了名字的法器才會生靈，夢瑤有想過給月琴起什麽名字嗎？”

  “月琴的名字？”

  夢瑤搖頭道：“我還沒有想過，它太好看了，我不知道應該叫它什麽好。”

  “沒關係的，還不著急，師妹可以慢慢想，”舒子卿微微抬起手，頓了下，放在她頭上揉了揉，微笑，“說不定煉化的時候就知道應該叫什麽了。”

  夢瑤又眼睛亮亮地告訴他：“我喜歡二師兄送給我的乾坤戒，裏麵好大，終於可以擺脫掉大師兄給我戴了五年的乾坤鐲了。”

  小師妹的眼神真的太有殺傷力了，耀眼的像太陽……舒子卿感覺和夢瑤待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不太控製得了自己的本能了。

  好想變回原形，把師妹圈在懷裏，然後一口……

  “二師兄，你這次回來幾年內都不會離開雲夢山了吧？”

  舒子卿緩緩眨了下眼睛，“……嗯，應該是。”

  “太好了！”夢瑤杏眸彎起，歪頭，“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二師兄一起修煉了。”

  舒子卿輕輕應了一聲，看著夢瑤，又問：“師妹現在也快金丹期了，這幾年大師兄帶你修煉會很辛苦嗎？”

  “沒有啊，師兄這幾年都不怎麽帶我了，也就前兩年每天看著我，現在就放我去後山的水潭裏被魚啃。”

  夢瑤眼珠轉了下，問他：“二師兄也被大師兄安排過這個訓練吧？”

  “有，不過兩個月就停了，”舒子卿頓了頓，說，“因為我的種族……就算沒有化成原形或者用太多靈氣，護體那些魚後來也基本啃不動我。”

  夢瑤抓住了他的手。

  舒子卿身體一僵，看著夢瑤動作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抓起來，然後摸了摸他手背的皮膚，又往上捋袖子，摸了摸一點胳膊。

  “摸不出來啊，”夢瑤看他，“很正常的皮膚，那些魚居然啃不動嗎？”

  說著，夢瑤忽然擰住了舒子卿的胳膊內側，無情一轉。

  舒子卿：“……”

  夢瑤看著毫無痕跡依舊白皙的皮膚，眼睛裏寫滿驚訝：“看來真的啃不動。”

  “師兄是不是被我掐了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有……一點點，不痛。”

  夢瑤幽幽地說：“我也好想要師兄這樣的皮啊，我好沒用，現在還不能在那群食人魚嘴裏堅持一天，可能師兄一尾巴甩過來就能把我拍在石頭裏摳都摳不下來。”

  師姐現在的戰力有1000左右，夢瑤當然不可能會相信二師兄的戰力和她的真實戰力差不多。

  舒子卿聽了夢瑤的話，笑了起來，眉眼像新月一樣，又摸了摸夢瑤的腦袋。

  “師妹，其實正常情況下，即使是體修，要想在水潭裏所有玄刺牙魚的攻擊下堅持一整天，也至少需要金丹期的修為。”

  金丹期修士的戰鬥力正常來說正好是從600開始起跳。

  進入金丹後，修士就自動領悟了等階威壓，釋放出來後就可以輕而易舉控製那些魚不靠近自己。

  申屠舟對師妹師弟向來因材施教，舒子卿和堯月來雲夢山的時候早就步入了修真之道，又因是妖魔種族，修煉速度完全不同，申屠舟才會對他們格外嚴酷。

  當然了，相較於其他的人類修士，夢瑤這樣的訓練也算得上一句慘無人道了。

  舒子卿沒有在夢瑤這裏待多久，大師兄就回來了。

  他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人來找舒子卿過去。

  “我先走了師妹，以後有空再敘。”

  夢瑤戀戀不舍地目送二師兄離開，手裏抱著白白的扶月琴，時不時撥動琴弦。

  ——

  因為這一次的魔修為亂，大比暫時停了兩天，但是並沒有完全取消，隻是不允許散修到場圍觀。

  正規門派的修士也限製了參觀人數，六山的可以帶十人，其餘門派都不能超過五人。

  夢瑤當然是有一席之地的機會的，堯月不可能占著黃庭山的位置，自然也去。

  不過申屠舟來問她的時候，夢瑤卻搖頭：“我不去。”

  申屠舟看著她，微微眯起眼，問：“二師弟回來後，你不是一直想和他一起玩嗎？”

  從師弟回來以後，小師妹就變得不太一樣，先是沒認出來，然後在師弟的入圍比上對他一眼動心，然後被關了幾天，她又不知道怎麽大徹大悟要努力上進。

  申屠舟當然知道師弟一回來就去找小師妹，還在她房裏待了半天，在他看來兩人大概是有了些眉目。

  這次他來問小師妹，心裏其實已經默認她會同意了。

  “觀賽？二師兄會去嗎？”夢瑤問。

  申屠舟搖頭，告訴小師妹：“我還沒有去找他，但是八成會去。”

  “那我不去了。”

  申屠舟頓了下，看向小師妹明亮的星眸。

  夢瑤站在門口，眨眼，笑眯眯地道：“我不去了大師兄，你去找其他的師妹師弟吧，他們肯定很想去的。”

  “你要留在這裏修煉？”

  申屠舟神色平靜地問。

  夢瑤正直地說：“對啊，我要留在這裏修煉，修煉才是要緊的事。”

  “那就留在這裏好好修煉吧，”申屠舟摸了摸小師妹的腦袋，“堯月回來了會告訴你戰況的，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夢瑤揮揮手看著大師兄離開，然後關上門，拿出了之前混亂中買下的空間係木簡。

  這個東西實在珍貴，因為這種術太少太稀有了，一般的修士領悟完全靠悟性，隻靠修為是不可能的。

  八塊上品靈石買下來其實算便宜了，還是因為這是入門的木簡，加上理解難度極大。

  夢瑤沉下心，將靈力送入其中，開始掃視裏麵的文字。

  “……”

  時間緩緩流逝，這麽過了兩天，將裏麵的文字全部掃視完的夢瑤緩緩掀起眼瞼，拿著木簡，眼眸複雜地盯著它。

  ……太難了，她完全不能讀裏麵的字。

  這裏麵的字，有些字形和她學過的古魔文字很像，但是完全是不一樣的體係。

  古魔文字還和古文字一樣是平麵文字，換一種方式來說，裏麵的文字在夢瑤看來就是一堆實物，還是可以變換順序的。

  這是感知文字，一字即成一意，根本就不是平麵的符號文字，夢瑤完全不懂！

  遇到有什麽東西不懂了，夢瑤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大師兄，問他怎麽看。

  但是大師兄今天帶著其他同門去看比賽了，還沒有回來，等回來大概是到戌時，也就是晚上八點，而現在剛過中午，要等的時間實在有些久。

  夢瑤想了一會兒，覺得可以修煉等師兄回來，但是有點無聊，還是打算出去走走。

  她一出門，就聽見了遠處悠揚緩和的笛聲，一曲太長，幾乎磨得人入眠。

  夢瑤循著聲音走到懸崖邊，問芮彥：“芮師兄怎麽在這裏？”

  芮彥放下笛子，轉過頭看她，臉色已經不像幾天前那麽白了，整個人笑眯眯的，額心一點鮮明的殷紅，氣質亦正亦邪。

  “原來夢瑤師妹暫時安置在這邊，以往這裏是我練樂的地方，沒想到會打擾到你。”

  夢瑤作揖：“忘了多謝芮彥師兄前幾日對我的搭救，如果不是芮師兄，說不定我現在人已經沒了。”

  芮彥：“不要這麽說，如果我不救你的話，現在人沒了的就是我了。”

  當年隻不過一點小仇也讓她的師兄這樣報複了，要是真的見死不救，說不定結成世仇也說不定。

  “夢瑤師妹天資聰穎，聽師父說你不過十三就已一腳步入金丹，想來日後飛升的聖位也該有你一個。”

  第一次見麵才知道她的名字，現在就已經打聽到她的修為和年紀了。

  夢瑤覺得這樣不行，她不打算和芮彥走得太近，感情的事情還是兩個人解決更好，其他人摻和進來太麻煩了。

  “是啊，芮彥師兄也是天才，應該知道天才不好當，我等下還要回去修煉呢。”

  “稍等，夢瑤師妹，我有一樣東西打算給你。”

  芮彥見她想走，從袖子裏慢慢拿出來一隻東西。

  夢瑤看見一隻白色的玉葫蘆躺在他的手心裏，指腹帶著長期練習樂器磨出來的粗糲的繭。

  芮彥告訴她：“當時我不懂事，搶走了你的葫蘆，不知是夢瑤師妹修道後收到師兄的第一個禮物，那個我也不記得放到了哪裏，隻能重新給你煉製一個以為賠禮。”

  夢瑤眼神詭異地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手心裏的白玉葫蘆，沒有接，還往後退了兩步。

  芮彥：“？”

  夢瑤看著他，歪頭，“不用了芮彥師兄，這麽多年有什麽事也過去了，何況你還救了我，當年的葫蘆品階不算好，不需要芮彥師兄給我賠禮的。”

  說完，夢瑤轉身疾走。

  芮彥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閑閑握著手裏的白玉葫蘆，不知想到什麽，眼中若有所思。

  “難道心有所屬？”

  他想到申屠舟那張常年溫和平靜的臉和眸色清淺卻仿佛空視一切的眼睛，笑了，“嗬。”

  夢瑤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就開始修煉，一直到晚上聽見師兄們回來的聲音。

  她打開門，堯月師姐就抱住了她。

  “夢瑤！你怎麽沒有和我們一起去呀，那大比可厲害了，而且人少正好看。”

  夢瑤對堯月悄悄說：“因為我買了一本好木簡，要偷偷練習。”

  堯月把門關上，和夢瑤一起去床上小聲問：“你買了什麽木簡？”

  夢瑤把木簡給她，讓堯月看。

  堯月把靈力探入其中，看了一個時辰。

  然後她眼神凝重地收回靈識，抓住夢瑤的手叮囑：“師妹，這個木簡，你可以去請教師父，但是絕對不要給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