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不如人, 我認輸！”

  場上被攻的修士連忙大聲道。

  讓滿座驚訝的是，少年聽見了對方的投降, 幾息內就將劍勢收回。

  這速度讓人歎為觀止，仿佛剛才那破天之勢完全隻是虛晃一招。

  在剛才那少年揮劍斬來的時候，堯月就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往後退了幾尺。

  結果看見自己的師妹還傻傻懸浮在原地不動，堯月以為她被懾住了，連忙上去把她扯過來。

  “笨蛋師妹, 你還待在那裏，感覺不到不對嗎？”堯月抓住她肩膀, “別人都知道躲開，再待在那裏要是剛才人家失手把結界劈開了你就完蛋了！”

  還好那個少年修士用劍如神，那樣攝人的威壓和殺意在對手認降後說收就收。

  夢瑤呆呆地被搖了幾下，才回過神，眨了下眼眸，看向師姐。

  “他是誰啊？”

  堯月：“什麽？”

  夢瑤說：“就是剛才那個差點把結界都劈開的人啊，剛剛那個啊。”

  堯月愣了下。

  然後想到什麽, 狐狸眼睛眯起, 悄悄湊到她耳畔問：“師妹，你剛才是不是被他的風采懾住, 一見鍾情了？！”

  夢瑤鼓臉，捶了師姐一下：“討厭！我隻是覺得他剛剛那一劍好帥，想問問他是誰。”

  堯月認真想了想，點頭：“嗯，確實有點帥, 但是和大師兄的劍相比, 還是有一點差距吧？”

  “我沒有看過大師兄的。”

  夢瑤抱著琴眨眼說。

  堯月眼神意味深長, 拍了拍她的肩：“那還好你沒有看過大師兄的，不然喜歡上大師兄就太慘了，話本小說裏的虐戀情深死去活來的主角就要變成你了。”

  夢瑤想了想，深以為然。

  這個場地勝負已定，兩個參賽的修士都下了場，一時許多人都哄擁而上，圍著他們不知道問什麽。

  往旁邊的場地看去，不遠處也有這樣熱鬧的對決，夢瑤心裏某些猜想一時沒有辦法得到證實，隻能看向師姐。

  堯月後退，雙手放在胸前，堅決拒絕：“不要！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擠，你要擠就自己擠去。”

  夢瑤還沒來得及作出決定，隻聽見人群裏發出了噓聲，轉過頭就看見那個白衣少年擺脫了人群，禦劍往遠方離去。

  他跑了！啊啊啊追不上了！

  夢瑤拳頭捏緊，望著遠方變小的身影，心裏有一種感覺，他們肯定很快再見的。

  ……

  ……等等，根據主角定律，萬一他就是二師兄呢？！！

  夢瑤驀然想到這個，呆在天上，整個人又成了一隻呆鵝。

  堯月嫌棄她飛得慢，提著夢瑤領子到處去找別的對決場。

  她們兩個人在南邊轉了好久，終於又找到個人多一些的場地，這裏也被許多人圍住了。

  因為開得比較遲，先前從別的對決場看完的人也圍了過來，居然比剛才看的那個場次人還多了一倍。

  空中都變得擁擠了很多，堯月帶她飛到高處，才找到一個沒有太多人的位置，隻是這視角實在不太好，幾乎看不見下麵兩人的臉。

  夢瑤幹脆側坐在結界上麵，低頭看著下麵兩個人的對決，一名修士是用的長刀，另一個有些詭異，似乎拿著一個短棍。

  他們纏鬥了一會兒，用刀的修士有些急迫地想要上前拉近兩人的距離，然後一道無形的隔閡就這樣出現在兩人之間，刀麵砍上，靈力碰撞間隻泛起層層疊疊水狀的波瀾。

  拿著短棍的修士將那棍子放在了自己的嘴前。

  堯月才叫出來：“原來他用的是笛子啊！”

  周圍不少的人交流的聲音也變得大了，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夢瑤：好巧，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是這樣想的。

  看來這個修士就是之前在路邊聽見的那個芮彥了，樂修，又善用笛。現在看來，他的近戰能力其實也不差。

  芮彥吹奏出聲後，悠揚的笛樂穿透結界，直接傳到外麵，腦海裏的穢垢和一些抑鬱如同落葉被清風一掃而空，心境隻剩清明。

  夢瑤也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都要在這笛聲裏放鬆了，腦子飄飄乎，仿佛翻一個身就可以變成一隻小貓咪，然後窩在誰的懷裏給人擼。

  “！”

  夢瑤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回過神，再看向場內。

  果然，對麵那人直接被定在了台上，芮彥手中靈氣一出，清風拂過，直接將他打出了場地，被判出局。

  下方一陣巨大的喝彩聲響起，修士們似乎比之前那場還要沸騰。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麽劍修同階無敵或者樂修藥修就比別人弱的觀念，但是一般情況下，武器越長實力越強還是適用的。

  如果是武力值高的樂修，一般也是有極擅長的武器或者法器才會有如此實力，所以一個樂修能這樣強，實在讓人驚訝。

  這個修士至少在風術、塵術和音術的三者領悟和結合運用上已經達到了同階不能及的境界。

  結界被打開後，那兩個修士果然又被眾人圍上，將整個場所弄得水泄不通。

  還好天上是通的，夢瑤坐著扶月琴往外飛，身後跟著大師姐。

  好不容易出來，空氣都變得清新了不少，她轉過頭問堯月：“師姐，我們現在是去找……師姐？？”

  堯月沒有跟在她的後麵，而是消失在了人群中，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人。

  天上飛的地上走的，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師姐在哪裏。

  夢瑤：“……”

  可惡，這個見色忘師妹的女人，肯定是趁機溜走去找荀練了。

  她飛在空中，一時不知道現在應該去找師姐還是自己去看對決。

  讓她就這麽回師兄那裏她也不太想，畢竟好久沒有自己出門了，還是想到處看一看的。

  ……既然師姐去找男人了，她幹脆也去打聽一下之前那個少年。

  夢瑤記得那少年離開後是往西麵去的，她記住了那場對決的標號，先飛去清隱山的主峰，想找靠譜的負責師兄師姐詢問。

  清隱山的湖泊很多。

  一路飛來，幾乎山湖相連，四處可以見到繚繞的水霧煙氣，一眼望去一片翡翠深潭，不時有顏色豔麗的魚從水麵躍出。

  夢瑤想起了之前和月由隱月長老問到食人魚的時候，他告訴過她：“除了雲夢山，隻有清隱山的藏山日月潭還存有一支魚種，隻是這裏有玄刺牙魚的天敵，它們的蹤跡並不像在雲夢山一樣好搜尋。”

  還真是奇妙，居然還有那群食人魚的天敵？有什麽魚還能比它們更能吃嗎？

  飛到主峰要經過幾百米遠的綠湖，湖中心有幾隻小舟大船在水上漂泊，還有不少形狀討喜的石頭島嶼，有的修士會落在上麵，撫琴練劍。

  夢瑤飛到一半，在一個小石島的周圍看見了一群色彩斑斕的魚兒，一時驚歎，將事拋在腦後，落在了那石嶼上。

  這小石嶼不過幾尺長寬，站在邊緣，就看得清湖水的透徹，並不如在上麵看見的那邊綠，而是一眼可以見底的。

  嬉戲遊泳的魚在水下，有的長出飛羽般的魚鰭，或者紗一般柔軟的尾巴，顏色或豔麗如虹，或素白如玉。

  夢瑤看著一群胖頭傻魚遊過去，似有感悟，就地坐下抱起了自己扶月琴，蔥白的手指撥動琴弦，輕靈叮咚的樂聲歡快地響了起來。

  周圍的魚都被她樂聲激發出來的靈力波動吸引了，環繞著夢瑤遊動。

  這個時候，一篇樂章轉折，另一道屬於別人的樂聲和諧地介入其中，與她的旋律相和。

  這笛子聲音就在身後，相隔幾乎沒有一尺。

  夢瑤被嚇到手抖，樂聲一下亂了，隻剩雜音。

  笛聲緩緩停下，一道介於少年和青年間的男聲輕輕笑了，“這位道友，對樂的領悟和專注力都不行啊。”

  又不是什麽瑪麗蘇傻白甜言情小說，夢瑤當然不可能像女主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被別人插了一聲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轉過頭終於看清這個人是誰。

  正是剛才在對決場上的那個樂修，當時沒有機會看清，現在才發現這少年長得極其好看，眉目清秀，額心一點紅痣襯得肌膚賽雪，仙女都要嫉妒。

  他是那種清秀中帶著一絲書生氣的斯文，卻不讓人覺得柔弱……穿著方便對戰的紮袖時，看起來還是有肌肉的。

  夢瑤站起來，微微蹙額，總覺得他似乎哪裏有些熟悉。

  “是清隱山的前輩嗎？”夢瑤抱著琴，看著他招呼，“我是雲夢真君的第四位弟子，名喚夢瑤，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芮彥微笑：“那看來我們還是同輩，在下是清隱真君的首徒，姓名芮彥，你叫我芮彥師兄就可以了。”

  芮彥師兄……看起來也有十六七歲了，唇紅齒白又額心帶痣，金丹五階，還吹笛子——夢瑤隱約而久遠的記憶驀然被喚醒。

  “芮彥師兄為何會忽然過來與我交談？”夢瑤稍稍眯眸，問他，“難道芮師兄聽了我的樂聲，生了幾分認可？”

  芮彥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看見她背影心神微動，所以想下來和她說話。

  ……話說這師妹也過了豆蔻年歲，應該是知道風花雪月的年紀，怎麽看了他也一點沒有反應？

  難道他高估了自己這張臉？現在的男修都能長成他這樣了嗎？

  所以芮彥緘默了下，微微笑道：“確實，夢瑤師妹的琴聲清動活潑，和這雲霧繚繞的湖氣質相去甚遠，我一時意動，才就此停下想與師妹和一曲。”

  夢瑤開口問：“芮彥師兄五年前可是有經過雲夢山？”

  芮彥其實早忘了自己以前幹的事，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會說起這個毫無關聯的事情。

  但是仔細回想了一下，確實那段時間在東南區域遊曆，也到過雲夢。

  “是有，怎麽？”

  “想來師兄一路愛幫助別人，當年我被人販追逐，有幸被一十二三的少年相救，那少年也眉目深雋，如芮彥師兄一般額心紅痣。”

  夢瑤猜中了，芮彥確實樂於助人，他幫助（坑過）的人說不定沒有幾千也有七八百。

  見人下菜，好坑的小朋友多坑一些，還不告訴名字，不好惹的就隻留姓名禮貌道別。因而芮彥居然在許多修士的印象中品德還算不錯，是一個頗有善心的修士。

  可惜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何況做過那麽多壞事的芮彥。

  夢瑤隻是這麽一問，芮彥很快就反應過來，五年前夢瑤被他“幫助”過，肯定留下了不好的回憶。

  芮彥頓了頓，看著她，目光依舊如陽光一般溫暖而坦然，“那段時間我去東南遊曆，胞弟也跟來了，不過我們平時是分開的，不知夢師妹時緣是否是我。”

  心裏卻想：嘖，原來這少女記仇。

  夢瑤盯著他，臉上又變得無害，“哦，那應當是令弟吧，令弟當年救下夢瑤，陪夢瑤吹笛等到師兄來接我，後來甚至影響了夢瑤，讓我走上月琴此道，如有機會，夢瑤真想好好拜謝。”

  芮彥心中微動，但還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他早年頑劣，要是碰到的是玉雪可愛的女孩子，最喜歡幫助了她們最後狠狠欺負一下……

  一般女孩長大了大概會將他做的壞事忘了，或者以他好歹幫助過她們開解自己。

  但是夢瑤看起來和那種女孩子不一樣，似乎被雲夢山養得有些……不太好惹。

  “芮彥師兄，不知令弟姓名？”

  芮彥回過神，笑著回答：“芮玉樓，有機會的話，我會將師妹想見他的消息轉告的。”

  夢瑤眸光帶著幾分欽慕，看著他說：“芮彥師兄真好，你們兄弟都一樣善良呢。”話語一轉，又對他說，“不過我來主峰這邊就是想找一位清隱山的師兄問一件事情，芮彥師兄剛參加了對決，想來也是了解的。”

  芮彥愣了下，問：“什麽？”

  “我想知道之前南十九場，就在師兄前麵兩場對決的兩位修士是誰？”

  芮彥眼神露出思索，想起什麽，失笑：“你不知道？”

  夢瑤看見他的表情，心裏的預感清晰到幾乎顯形。

  “那個就是我二師兄？！”

  “夢瑤師妹連自己二師兄都認不出來嗎？因為當年沒有怎麽見麵，或者年紀小記不清樣子了？”

  芮彥又想不對，你記我的仇怎麽就記得這麽清楚，難道我才是特別的嗎。

  夢瑤又變成了一隻呆鵝，想起之前看見了那個揮劍橫斬意氣風發的少年是往西邊的方向去了，果然就是自己的二師兄！！

  “夢瑤師妹？”

  芮彥見她愣住不說話，試探地喊了一聲。

  “……我有事情要找大師兄！”

  夢瑤回過神，朝他揮了一下手，意味深長道，“下次有緣再見，芮彥師兄！”

  芮彥：“……”

  他看著雪裳少女乘琴飛去，舉起長笛吹奏。

  清揚的笛聲伴著春風和雲霧朝天上送來，說實在話，隻是聽這笛聲，隻會覺得吹出這般天籟的人在任何方麵都應該挺不錯。

  但是事實上，正主長得白白淨淨，卻虛偽又一肚子壞水。

  夢瑤想到當年大師兄給自己煉製的第一個白玉葫蘆就這麽被搶走了，即使現在也不至於像幾年前那麽生氣，但還是想揍他回報一下。

  當然，現在更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回去，看一看自己的二師兄是不是已經到了雲夢山的安置所。

  回時的路總是要比去時的更快，夢瑤隻覺得自己不用幾分鍾就已經飛到了雲夢山安置的地方。

  她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大師兄的樓，推開門大聲問：“大師兄，二師兄是不是回來了！”

  申屠舟手指震了下，茶杯裏的水抖了抖，轉過頭無語看她：“沒有。”

  夢瑤不信：“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往西邊飛來了！”

  “他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