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文舉公指教，此法如何脫離實務了？”

  “當年王莽開賒貸予民，如果百姓辦理祭祀、喪葬或欲為商販工匠而無錢者，可以向官府借貸。其中祭祀借貸十天還，喪事借貸三個月還，均不收取利息；工商之貸每年交納之息不過十一之數，和使君的錢莊相比，利錢可要輕得多，我想當日的王莽，也絕不是想亂了自己篡奪的天下吧。”說著，孔融歎道“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四方怨起，百姓苦不堪言！”

  “為何？”馬強實在沒找到王莽這個開賒貸的政策到底哪裏有問題。

  孔融一邊走一邊說道“因為官貪吏懶，官吏為了政績，會讓不需要借錢的人也借錢，甚至把官府的錢拿出來放高利貸，然後再低息還給官府，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的，馬使君，如天下官吏都是像我這樣的君子，此法可行，否則，不可行！”

  啊呦！這臭屁的！

  但不得不說，孔融說的也有道理。

  馬強閉目思考了一會。

  他在後世也聽過太多對王莽的討論。

  核心一點，脫於實際的改革是不會成功的。

  那自己的改革，是否也不會成功呢。

  良久後，馬強睜開眼睛說道“文舉公，多謝你前來進言，不過我的錢莊不是官府，我也不會因為他們借出去的錢多就給他們升官，我準備聘請糜竺擔任東方錢莊總掌櫃，我想此人你也聽過，我會先在一地試點，徐徐推廣，避免出現你剛剛說的亂象。”

  “糜竺”孔融喃喃了一聲，然後諷刺道“當日聽聞衛仲卿是憑借姐姐才得以重用，我還以為是假的，今日看，果然如此啊。”

  馬強思索了一番這衛仲卿是誰，良久才想起來這是衛青。

  麻蛋！這老頭子又在諷刺我！

  說老子眼饞人家妹妹才重用糜竺的？

  格老子的，滾蛋！

  我貂蟬都還沒吃到嘴裏呢，哪裏有空想什麽糜夫人！

  話說這糜夫人現在才多大啊，禽獸啊

  孔融沒有勸動馬強，便再也不管北海的事務，卻也沒給馬強的文章改動一字，體現出一種我雖然不反對，但也不支持的態度。

  馬強在北海國待了五日，在收到各地的清田工作都走上正軌的消息後，這才坐上馬車，緩緩西去。

  但他並沒有直接前往東萊，而是先到了高密。

  新任高密令左生此時也不過比馬強先到了兩日，他當然知道馬強這次是要來拜訪誰的了。

  儒學第一人——鄭玄！

  前文有說，鄭玄在儒學上的造詣，簡直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他每研究一部經文，就會有一堆原本靠這本經文傳家的豪強關起門哭，是儒學上的人肉粉碎機。

  此時的屋內，鄭玄正在注釋《孝經》。

  從鄭益那得知馬強來訪，鄭玄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吾兒，你此去北海，這馬青州究竟如何？”

  鄭益想了想，搖頭笑道“孩兒和使君隻交談過一次，隻覺得使君心有百姓，乃仁義之君。”

  “可就是這個仁義之君，已經在北海殺了上百人了。”鄭玄放下了手中的筆，緩緩起身說道“昨夜，我心血來潮，為這天下算了一卦。”

  “父親用了術數？”鄭益驚訝的問道“父親不是說術數對天下人無益，不當深究麽。”

  鄭玄緩緩點頭，他不僅僅會術數，而且還極為精通。

  “那結果如何？”

  鄭玄笑了一下說道“不可說，請使君入內吧。”

  馬強走進鄭玄的院子，鄭玄在屋外迎道“山野之民見過使君！”

  “我今日才來拜見鄭君，還望鄭君不要責怪啊。”馬強對鄭玄回了一禮，二人一同入內，鄭益也想進去，卻被郭嘉攔了下來。

  “益恩，我有些清田的細節要和你商議，我們到那邊去吧。”

  鄭益吞了口口水，點點頭，跟著郭嘉走到邊上說話。

  屋內，馬強和鄭玄對視了一會，鄭玄笑道“吾兒說使君是仁義之君，為何使君卻要在北海弄的腥風血雨，無數士族閉門而哭呢？”

  馬強回道“我讀書的時候，看到過一句話，叫做一家哭何如一郡哭耶?”

  鄭玄眼睛一亮，重複念了一遍，然後問道“這是何人所言，當傳世也！”

  “是一個叫範仲淹的宋人。”馬強說道“他還有一句名言，叫做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鄭玄閉目感受了一會，歎道“老夫以為自己已經讀遍了天下典故，卻沒想到連這樣的賢人都沒聽說過，老夫慚愧啊”

  馬強嘴角抽了一下，你要是聽過範仲淹，那你八成就是穿越來的古文學大拿了吧。

  “鄭君，我準備建立一個東方圖書館，就在平原，希望能把天下的書籍都聚集到那裏，不知你覺得這個想法如何？”

  “圖書館？天下書籍？”

  “此次討董，我在洛陽收集了不少書籍，隻是這些書籍有的散亂，有的損毀，甚為可惜，我想請一人為圖書館館長，一麵主持修複書籍之事，另外一麵主持編寫一部傳世之書。”

  “傳世之書？”

  “對，這書叫《文獻大成》，凡天下天文、地誌、陰陽、醫卜、數術、科學、道僧、技藝等百家之言，都匯於此書！”

  “什麽？這不可能，這樣的書，豈是千萬字能寫完的？”

  “這是類書，分門別類，至於字數，恐怕要上萬萬了吧。

  如今天下大亂，如果不盡力收集書籍，我擔心會有無數典籍毀於戰火，那對於我們大漢天下才是一場真正的災難！”說著，馬強笑道“不知道鄭君以為，這圖書館館長之位，何人可為？”

  鄭玄摸著胡子，斜眼看著馬強，兩人不由笑了起來。

  “《孟子》雲：當今之世，舍我其誰，老夫也不自謙，如使君真的要成此事，老夫當鼎力相助！”

  馬強長吐了一口氣，果然，永樂大帝的招數對這些儒生很有用啊。

  儒家講究立德、立功、立言，並且認為做到這三樣的人就可以在死後留下不朽之名，鄭玄拚命的著書，求得自然也是一個身後之名。

  鄭君，入我馬強之榖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