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怎麽會有攬山海的印記？

  江憲心頭一緊，當即走了過去。

  宮殿的牆壁由青、黑、黃三色磚石鋪陳布置，牆壁的紋理參差不齊，卻又錯落有致。這些雜而不亂的紋理相互結合，共同構建了那一片山海相連，相依相偎的樣子。

  “黑水、青木、黃土……”

  他目光在紋路上掃過，落在了山峰圖案的一角，那裏幾快和方磚不同的石塊相互擠壓著，共同構建了一個宛如長劍的圖案。

  這個圖案，他熟悉異常，這些年幾乎日日夜夜都陪伴著他。

  斬龍！

  攬山海的信物，斬龍劍的形態！

  雖然乍一看這痕跡和斬龍並不相像，但這粗糙殘破的圖案，卻正應對其內部的紋理。

  “沒有錯，這印記是攬山海一脈的先輩留下的……別人無法仿製。”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神微微變幻，師祖雖然去過龍虎山，但按照徐真人的描述，絕對沒有來過這裏。

  而且從牆上的痕跡來看，至少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曆史。

  “所以，千年前的這位祖師來到這裏，並留下了印記，可門內，卻沒有一丁點的相關記載……”他腦中思緒不斷閃動，目光隨即轉向旁邊的門。

  一扇青銅門。

  上麵雕琢著一些繁複的紋路，混亂的線條相互交雜，沒有絲毫的美感，甚至不弱四五歲小孩的塗鴉。

  中央的獸頭扣環上滿是斑駁的痕跡，似乎訴說著歲月變遷。

  跟著走過來的林若雪扭頭看向他，輕聲問道：“進去嗎？”

  “當然要進去。”江憲點點頭，向著大門走了過去：“不過不是從扇門進去。”

  “嗯？不從門過去？”

  賒刀人為之一愣，還不等他想明白是什麽意思，那邊江憲的雙手已經放在了扣環之上。兩隻手瞬間一動，左右手和扣環竟然帶出了一片殘影！

  哢！

  清脆的聲響刹那間從宮殿處傳出，隨後一陣連綿的機括聲音響起，大門旁邊，和牆體相連的岩石突然微微顫動起來，並緩緩的向兩側移動。

  一個漆黑的洞口當即浮現，洞內兩側牆壁處一道道火焰浮現，並在瞬間蔓延，練成一條碧綠的長廊。

  火焰輕輕搖曳，碧色的光芒將這條通向下方的道路照亮。

  “這……”

  賒刀人滿臉愕然，看著江憲道：“江先生……難道這宮殿，和你們攬山海一脈有關？”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一兩千年前的一位祖師修建的。”江憲走到洞口前：“宮殿內部是明室，岩壁通向暗室，真正重要的信息隻會放在這裏。”

  他當先邁步進去，賒刀人和林若雪隨後跟了進來。

  三人踏入階梯，向前走了兩步，身後一道沉悶的聲音出現，砰的一聲震響，石門隨即合攏。

  一陣風讓有些暗淡的燈火搖曳不停，森森的碧色之下，無數的陰影閃爍不休，宛若幽冥鬼怪穿梭遊蕩。

  賒刀人走到牆壁上，仔細的看著一盞盞壁燈。

  那些壁燈的造型很是普通，甚至有些陳舊，最中心是一根用油脂研製的蠟燭，而在蠟燭旁邊，一些非常熟悉的痕跡映入他眼中。

  “這是……鳥糞？鵕鳥的鳥糞？”

  賒刀人的話讓江憲林若雪一愣，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身形立刻一動向著其餘的燈盞看去，很快便掠過了一盞盞壁燈。而這些燈上無一例外，全都有那糞便的痕跡。

  “還記得嗎？”江憲眼神微動：“之前賒刀人在逃竄的時候，腳下和地麵摩擦，然後燃起了鬼火……”

  “那裏的地麵上，是有鵕鳥的糞便……”林若雪略作回憶，眼中露出恍然：“而離開那條通道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之前我說過，人體內的磷不可能有那麽多……”賒刀人眼中出現一絲明悟：“這確實沒錯，但是鵕鳥本身的糞便，卻含有極為大量的磷……而大廳出口處的通道，是鵕鳥們的排泄處……”

  這樣就說的通了……

  “還記得山海經最後對鵕鳥的評價嗎？”江憲轉頭看向林若雪。

  “你說的是……‘見則其邑大旱’？”林若雪眉頭微動，眼睛微亮：“你覺得，這所謂大旱，是因為它們糞便中的大量的磷帶來的鬼火所導致的？”

  “這是目前已知條件中，最合理的解釋了。”

  江憲說著話，邁步向前走去。

  這條向下延伸的碧綠通道，約有兩百米，粗糙的牆壁上，偶爾會有幾幅線條粗糲的壁畫浮現。

  僅僅是略作打量，他便知曉，這暗道暗室是在這大墓的基礎上進行修改，並且當時很缺乏人力。不然以攬山海一脈的藝術水準和習慣，這些無意義低水準的壁畫絕對不會保留，並且會換上更加恢宏的圖案。

  “用的藏室之法嗎……”

  他心中頓生好奇，藏室之法雖然相比於自己建造一間暗室暗道要輕鬆不少，但也需要耗費大量的力氣和精力。

  而這位祖師在缺乏人力人手的情況下，也要弄出這暗室暗道，他對於裏麵潛藏的秘密更加的好奇了。

  三人繼續向前，一股股涼意不斷的從周圍傳來。

  當他們走過這條兩百米通道，身上的寒意達到了最大，眼前也霍然開朗。

  一片昏黃的燈光照耀之中，寬廣的洞穴中，上方洞頂之處，一根根數米粗細如槍如劍鍾乳石向下延伸。晶瑩的軀體反射著淡淡的光芒，宛如一片色彩斑斕的竹林。

  “這是……地下溶洞？”賒刀人的神色猛然一變，眼神閃爍不定。

  林若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地下溶洞又怎麽了？”

  “正常情況下自然沒事……”賒刀人看了她一眼，緩聲道：“但是，根據我之前對無蚊村附近情況的了解，能夠有機會形成地下溶洞的區域隻有一個地方。”

  “瀘溪河下方！”

  江憲和林若雪神色都是一凝，瀘溪河，就是無蚊村前方的那條河，他們從北山進入，竟然兜兜轉轉一圈，又來到了無蚊村的位置！

  “祖師既然在這裏修建暗道，說明此處已經非常接近墓穴的核心了，也就是說……”

  “雖然入口是北山，但核心點確實是在無蚊村附近？”

  “看來無蚊村當年建立的位置，確實是精心挑選的……”

  江憲腦中念頭閃過，邁步走向裏麵。洞內的牆壁掛著一盞盞昏黃的油燈，燈光微微搖曳，映照無數色彩。這些牆壁大多被鍾乳石覆蓋，沒有絲毫的痕跡。

  唯有一麵平整的牆壁上刻著一幅幅粗糙的壁畫。

  他走過去，看向壁畫，雙目頓時一縮！

  那壁畫上，畫著一隻他無比熟悉的生物——壁虎！

  洲湖村出現過的壁虎！

  他當即深吸口氣，目光仔細的從第一幅壁畫開始看起，那是一隻鼓死去，被提煉出許多的屍油。而在這幅畫後麵，便是存放屍油的區域之中，出現了一隻壁虎，一隻巴掌大的小壁虎。

  它，喝了屍油。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了幾分，大腦興奮起來，目光飛快的看向後麵的壁畫：

  吃了屍油的壁虎突破了自身極限，生長的速度越來越快，變得越來越大！

  “果然如此……果然是屍油導致的壁虎變異！所以洲湖村的大壁虎，是因為吸收了屍油的彼岸花？”

  江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後又生出一絲疑惑：“但是……吃彼岸花的屍蟲，也沒有這麽大的變化啊？而且，狙如和鵕鳥都有機會接觸屍油，怎麽沒有變異？”

  “屍油的變異，似乎和如何果實完全不同，沒有普適性。”

  心中略微做了一下總結，他繼續向後看去，那變得巨大的壁虎，開始橫掃四方，狙如、屍蟲、鵕鳥……全都不是它的對手，變成了它的食物。

  直到有一天，一隻鼓出現，咬死了這隻壁虎，並將血肉吞了下去，隻留下一具骸骨。

  “鵕鳥因為壁虎的內丹避退……根源就在這兒嗎？”

  江憲若有所思，眼神再次移動，放在了壁畫的後方。那裏是一片混亂的痕跡，如同小孩塗鴉，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但在他的眼中，卻又是那麽的熟悉和清晰。

  攬山海的密語！

  即便早已猜到，但此時看到這密語，他還是鬆了口氣，定了定神後，開始仔細的進行破解翻譯上麵的言語：

  “能來到這裏，看懂這個的，必然是我這一門的後輩。看來我應該是失敗了，雲錦山下方那裏果然不是能深入探索的地方。”

  江憲眼神頓時一凝，雲錦山就是龍虎山的原名，這位祖師，果然進入過龍虎山下方！

  他繼續向後看去：

  “原本我就猶豫，是否留下這個記載，但想了想，能來到這裏，說明你和這緣分不淺，說不定真的能成呢？所以，後輩小子，將接下來的話記好了——”

  “攬山海一脈最大的問題，便是二十五歲的死亡詛咒。”

  “而破解詛咒的辦法或是線索就在雲錦山！具體位置，就是張陵這老東西的草堂下方。”

  江憲瞳孔驟然收縮，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知道，那草堂位置後來屢次擴建，並在宋徽宗時期更名為——大上清宮！

  也就是002。

  “九宮飛星的第二道法門嗎？”他腦中思緒閃動，隨後有些釋然：“是啊，能破解黑死蝶詛咒，也隻有這些堪稱奇跡的長生法門才能辦到。”

  從語氣上看，這位祖師和張天師是一個時代的好友。

  早在東漢，攬山海一脈，已經觸摸到了解決詛咒的線索。

  但一直到一千八百多年後，詛咒依舊蔓延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