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使臣起身, 端起酒杯，朝著元和帝恭賀。

  西涼是大楚相鄰的國家, 國力略遜色於大楚, 但這些年一直與大楚交好，得了這人的賀喜，元和帝也難得的露出一絲喜意。

  元和帝微微頷首, “有心了。”

  那人曖昧的笑了笑, 讓人請出了他們準備的‘禮物’。

  殿中的舞女散去，殿外一身披紅色紗衣的美人緩緩步入殿中, 麵上同樣覆著白紗, 麵紗下的麵容卻隱約可見, 膚白如瓷, 眼角留情, 一顰一笑都美如畫, 加之身段姣姣，是個絕色美人了。

  眾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眼珠子不受控製的黏在了美人的身上。

  隻見美人輕抬赤|裸的玉足, 輕輕放下身段, 給眾人行了個禮, 其後緩緩抬手, 麵上帶著嫵媚多情的笑意, 旋轉, 舞動, 扭腰，特製的紗衣隨著她的舞動綻出極大的花圈，散著奇異的芳香, 纖細的玉腿若隱若現, 腳上綁著的兩個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迎合著美人的拍子。

  步步生蓮，風華絕代。

  一舞畢，美人乖順的低下頭顱，輕輕跪在了大殿上，輕吐幽蘭，“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線嬌弱，輕輕柔柔，好似一朵不堪攀折的嬌花。

  西涼使臣賈正國見此，再次起身解釋道：“大楚陛下，這是享譽我國的美人卿蓮，比不上大楚的美人，卻也可堪入目，還請陛下笑納。”

  “西涼陛下有心了。”

  元和帝心底閃過一絲尷尬，麵上卻不顯露山水。

  像這種互相送美人的情況實際上很常見，但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很少能親近後宮，這種美人也無福消受了。

  既然這是西涼送給大楚的人，那給誰都一樣。

  元和帝擺擺手，“既然如此，就讓她去服侍太子好了。”

  眾人心中一凜，這表明皇上打算放權了？西涼此舉分明是向元和帝示好，而元和帝將這份禮物轉贈給了太子，用心可見一斑。

  聽到現在，衛衍之的眸子不由自主的閃了閃，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卿蓮。

  衛弘懿笑著應下，轉而注意到衛衍之難得停留的目光，忍不住問道：“七皇弟喜歡？”

  若是喜歡的話，他完全可以等人走了，再送給他。

  “沒有，隻是她生得挺好看的。”

  衛衍之收回自己的目光，迎上衛弘懿的特別關愛，“誰都喜歡看美人不是嗎？”

  “七皇弟說的是。”衛弘懿舉起小酒杯，淺笑著飲下。

  酒過三巡，衛衍之見已經有兩三個不勝酒力的大臣告辭，也順著人群提前溜了。

  今天楚王沒來，也沒什麽大事，他就沒必要留在這裏浪費時間。

  衛弘懿微微垂下眼簾，望著自己手下的酒杯陷入深思。

  衛衍之最近似乎總是心不在焉的？

  月上中天，夜涼如水，衛衍之回到七皇子府，遣退了下人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內。

  “七皇子，沈家那邊來信，您看？”

  衛衍之狠狠的皺緊了眉頭，“我知道了。”

  信封被安然放置在桌麵上，漆黑的房屋內，沒有點任何燭火，隻有嫋娜升起的淡淡香薰。

  衛衍之沉著臉，靜靜看完了信，提筆回了一個字——可。

  他裝好信封，隨手一拋，繼而轉身看向不知何時掛在牆上的地圖。

  冷白色的月光透過窗花照射進來，隻見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著地名，有的地方打上了叉，有的劃上了圓圈。

  最令人吃驚的是，這張地圖並不是大楚的地域分布圖，而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國家或是部落的地圖，怕是目前為止這世上最完整的地圖了。

  而此刻這幅地圖被毫不珍惜的衛衍之塗塗改改。

  黑夜中，他頎長的身姿格外突出。

  許久，灼灼的鳳眸鎖定了幾個可疑的地方。

  ……

  翌日一大早，儀茹服侍了衛衍之起身，便聽得人問，“春蘭怎麽樣了？”

  “春蘭姑娘一直在府裏，她是您的貼身侍女，可您沒有發話，所以奴婢也就沒有給她安排活計，殿下？”

  儀茹心底暗暗吃驚，她原以為七皇子已經忘了這人了，誰知竟然還記得？自從她們從楚王府回來，七皇子就對瑤瑤冷淡了許多，往日恨不得時時刻刻抱在手裏，現在卻一問不問，這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七皇子出去一趟，成長了？覺得一直抱著貓太幼稚了？

  衛衍之淡淡道：“她不是向來喜歡太子嗎，那就讓她換個名字再回去。”

  回去攪混水。

  儀茹心中疑惑不減，但聽到這話也是鬆了一口氣，她就說七皇子好端端的提起春蘭做什麽。

  衛衍之見她應下，懷著幾分不抱希望的希望問道：“你在楚王府裏的時候，楚王或是其他的人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儀茹微微一愣，繼而認真思考起來，遲疑道：“七皇子，楚王似乎特別喜歡瑤瑤，隔斷時間都要抱過去待一天……還有還有，如果說是奇怪的舉動的事情的話，奴婢想起來了一件事。”

  “怎麽說？”

  儀茹仔細回想了下，“楚王的兩位側妃曾經向奴婢打探過一位顧姓小姐的下落，她們約莫以為那位顧小姐是您的人，可奴婢分明不知道有這樣一位姑娘出現過……”

  “還有別的嗎？”

  衛衍之眼眸微眯，這件事他知道，是那個傻姑娘擔心他才費盡心力的變成人。

  隻是沒想到楚王府裏見過瑤瑤模樣的人看上去還真不少。

  “別的？”儀茹微微皺眉，“奴婢想想，七殿下，現在想來，瑤瑤最後一次見過楚王出來後，就好像變了一隻貓，往日的聰慧勁兒都沒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橘貓。”

  “那瑤瑤最後一次見過楚王後，楚王府裏有什麽人出去過什麽地方嗎？”

  “這奴婢便不知道了。”

  衛衍之失落的收回目光，讓儀茹出去，自己靜靜。

  衛承不僅送來了一隻跟顧貓貓一模一樣的橘貓，還將他送給瑤瑤的東西全部奉還給他，包括那支簪子。

  衛衍之沉著臉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這是重新訂製的，還透著淡淡的梨花木香味。他摩挲著手底下的觸感，若有所思的擰著眉尖。

  衛承竟然能做得滴水不漏，可即使如此，天大地大，隻要瑤瑤還在這裏，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

  西涼使團走後，衛弘懿收下了卿蓮，納為側室，而春蘭也被衛衍之送了回去。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還有一個懷孕七月的女人。

  太子一向風平浪靜的後院沒過多久便熱鬧了起來。

  ……

  江南小院，一抹潔白如鵝毛的雪花落了下來，落在了顧貓貓的鼻尖，很快接觸到熱度的雪花化成了一滴晶瑩的水，順著顧貓貓的臉頰流下。

  不死心還在試圖尋找跑路方向的顧貓貓忍不住抬眸看向天空，隻見大片大片的細雪從空中紛紛揚揚的飄散。

  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身旁有侍女見狀，怕過於寒冷的氣候將貓咪凍壞，不顧顧貓貓的反對，將貓抱進了裏屋。

  顧貓貓扒著窗台，抬高了下巴，委屈巴巴的看著外麵。

  “貓貓好可愛啊！”一個小丫鬟看見了顧貓貓的萌態，心下歡喜，忍不住竊竊私語。

  “別看了，趕緊把貓抱回來，省得貓咪感染了溫病，上麵的主子怪罪咱們誰都擔待不起。”

  第N次被抱回貓窩的顧貓貓：……

  ……

  京城，七皇子府。

  今日是新歲，朝堂休沐。

  一身墨色冬衣的衛衍之負手站在窗台前，鳳眸微挑，注視著院子裏梅花樹上的落雪。直到麵頰上的溫度褪去，才伸出一隻修長的手，緩緩接住了幾片白雪。

  瑤瑤，應該也看到了吧？

  儀茹推門而入，一進來便瞧見了七皇子似乎有些黯然傷神的背影，低低道：“七皇子，太子殿下有請。”

  “我知道了。”

  東宮，是曆代儲君的住所，其規模隻在帝後的正殿之下。

  衛衍之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了，很快駕輕熟路的找到了衛弘懿的書房。

  兩旁的太監打起了厚厚的簾子，室內的暖意瞬間包裹住了衛衍之，他垂下眉眼，“見過大皇兄，不知大皇兄尋臣弟有何要事？”

  “沒什麽，就是上回宮宴的時候，皇後娘娘似乎有意要給你尋幾個側室。”

  衛弘懿放下手裏的奏折，意味深長的看著衛衍之。

  衛衍之抿了抿唇角，“但憑大皇兄吩咐。”

  “這種指婚的事情還是留給皇後娘娘去吧。”衛弘懿滿意的看著‘乖巧’的衛衍之，話音一轉，“為什麽要把春蘭送回來？不滿意她還是不喜歡她的模樣？”

  “大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春蘭心中愛慕的人是您，在臣弟那裏似乎過得鬱鬱寡歡，既然這樣，還是讓她回來為好，省得香消玉損了。”

  “不過是一個宮女罷了，這有什麽好值得在意的。”

  衛弘懿渾然不在意，又朝著人叮囑了幾句，倏地，抽出了一本奏折，遞到了衛衍之手裏，示意人翻開。

  “大皇兄？”

  衛弘懿遣退了多餘侍奉的宮人，“看看吧。”

  衛衍之敏感的察覺到衛弘懿此時起伏的心緒，卻不是衝他而來的，眼皮子一掀，打開了那份不算多長的奏折。

  大意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借著他的名號霸占房屋田地，甚至強搶民女，還就在京城腳下。

  折子裏口口聲聲說得是那人如何如何，字裏行間卻無一不在控訴太子禦下無方，甚至有包庇的嫌疑。

  衛弘懿此人和元和帝一樣，最在意名聲，此事一出，衛弘懿定然饒不了那人。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不至於值得衛弘懿耗費過多心思才是。

  衛衍之恰如其分的表現出絲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