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的書房外。

  顧安瑤以一種死亡凝視的眼神靜靜掃了一眼顧裴, 顧裴下意識的躲開了她的注視。

  顧安瑤：？

  這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書房外迎風而立的顧安瑤遲疑了一下下，內心閃過小糾結。

  衛承在書房見她, 肯定不是找她吃飯, 顧安瑤杏眸一轉，毫無自覺的咬了咬唇瓣，剛剛那小丫鬟還給她謊報軍情, 她就說嘛, 衛承怎麽可能有那麽好的心情請她吃飯。

  “進來。”

  衛承見注意到開的書房門遲遲沒有人進來，當下催促了聲。

  他的聲音清晰, 穿過門扉, 落入顧安瑤的耳中。

  顧安瑤：……

  避無可避, 顧安瑤隻好提起裙擺, 緩緩踏入了看上去格外漆黑的書房內, 身後的大門在她進去之後‘啪嗒’一聲合上了。

  顧安瑤：？

  她怎麽那麽像被趕進監獄的犯人？

  屋內很暗, 隻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的斑駁散發出微微的亮光，淡淡的書香味夾雜著幽幽的瓊花冷香彌漫在空氣中。

  寬敞的房屋內，入目所及, 還是和上次見到的一模一樣。

  顧安瑤輕移蓮步, 繞到屏風後, 猛然一驚。

  上回她整理過的書桌前, 站著一個身形頎長的背影。那人背對著她, 身著一襲束腰戎衣, 墨發被銀冠高高束起, 脊背筆挺，似乎在跟坐著的衛承說著什麽。

  聲線清冷依舊，甚至還透著點輕微的怒意。

  這聲音是……衛衍之的？

  這怎麽可能？衛衍之不是應該在前線嗎？

  顧安瑤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人, 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 忍不住低呼一聲，挪動著的步子不自覺的快步上前，那人的側臉很快落入她眼中。

  正是衛衍之！

  一個多月的邊疆生活已經讓這個剛剛及冠的男人快速成長，連棱角分明的下頜線都變得堅韌，蒼白的膚色褪去，染上了些許風霜，眼底還存著淡淡的紅血絲，似乎很疲敝的模樣。

  他察覺到顧安瑤的靠近，原本激動而聲色內荏的麵容一變，轉身再見顧安瑤時已經是她認知中的那個人了。

  “衛衍之……你沒事吧？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安瑤捂住自己因為吃驚而微微張開的櫻唇，忍不住上下打量著人。

  衛衍之收了之前的氣勢，緩緩對上顧安瑤擔憂而又驚喜的眸子，唇角微勾，揚起一個淺淺的柔和笑意，一時間仿若山花綻放，鳳眸深深的凝視著她，極其認真的看著她，滿心眼裏都透著歡喜的意味。

  他抬手微微拉過顧安瑤的白嫩柔荑，輕輕拍了拍，安撫了下人，轉過頭對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衛承冷冷道：“侄兒與瑤瑤有話要說，還請楚王稍加回避。”

  顧安瑤略抽了抽眼角。

  衛衍之這樣真的好嘛？這怎麽也是楚王自己的家，他們兩個私會還讓人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想法隻在顧安瑤的心裏閃過一秒，很快厚顏無恥的顧安瑤還大言不慚的添了句話，“是啊，楚王殿下，衛衍之應該不方便出現在人前吧？”

  衛承：……

  衛承不屑的冷哼一聲，“衛衍之，你好得很，本王記住了，隨你。”

  衛承走後，衛衍之才拉著顧安瑤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給人斟了一杯熱茶，對上人擔憂又害怕的水潤眸子時，連忙緩緩道：

  “瑤瑤，我沒事的，你看，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灰暗的空間內，隻剩他們兩人。顧安瑤難掩心底裏的激動，莫名有些哽咽，“沒事就好。”

  她千辛萬苦的跑出去就是為了去找衛衍之，現在人好好的，就坐在她跟前，一時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擔憂。

  “前兩日，楚王瞞下了你失蹤的消息，是我不小心翻到那些線報的，才會偷偷摸摸跑出去……”

  顧安瑤見人無恙，垂下頭，絮絮叨叨的將最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

  “瑤瑤，傻姑娘，你不會想來找我吧？”衛衍之揉了揉顧安瑤低下去的腦袋，眼含柔波，修長的指尖輕輕撫上她的麵頰，無奈的道：“瑤瑤，你應該相信我的，相信我的實力和能力，那些所謂的失蹤隻是我和衛弘懿商量出來的辦法而已。”

  衛衍之的手指是一如既往的冰涼，但那種溫度和觸感卻是那樣的熟悉。

  衛衍之離得她極近，很清晰的便能瞧見眼前的姑娘顫了顫眼簾，隨即低低嗚咽幾聲，道：“我知道，我很清楚你很有可能是在釣|魚|執|法，可……我就是忍不住擔心你，隻要一想到你在外麵生死不明的，我怎麽可能再靜得下心來，呆在這裏等消息？”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顧安瑤心底苦笑一聲，衛衍之在謀劃著大事，而她卻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有點可笑。

  而她那點微末的擔心說不定在別人看來反而是一種累贅。

  顧安瑤輕輕拂開衛衍之的大手，令人意外的是，水潤的杏眸竟沒有半點霧氣，有的隻是皎潔明亮。

  “呐，衛衍之，你為什麽回京城了？”

  戰事還未結束，沒有聖旨，出征的將領怎麽能隨意離開戰場？

  “是衛弘懿的主意，前段日子在軍中查出了不少細作，發現京城內也有不少官員牽扯其中，他為了肅清朝堂，也為了立功，幹脆憋了個狠的招兒。現在我們手中的證據已經有了七七八八了，他就讓我暗中回來稟明皇帝。”

  衛衍之盡量言簡意賅的解釋著，不動聲色的將顧安瑤攬入懷中。

  突然從自己椅子上挪到衛衍之大腿上的顧安瑤輕微掙紮了下，雙手抵著衛衍之結實的胸膛，麵頰微微泛紅，“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古代的民風有這麽開放的嗎？

  衛衍之剛剛嗅到顧安瑤身上的香味，猝不及防聽到人這樣說，略錯愕的看著人，“瑤瑤，不可以嗎？”

  顧安瑤的身子沒由來的一僵。

  這話頗有些尷尬啊。

  她和衛衍之確實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在這種沒有人的小角落裏親密也是無可厚非，但她突然覺得和衛衍之談戀愛……有點累。

  而且她之前怎麽忘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黑化滿級的白切黑未來暴君。

  她配不上他。

  他們沒有未來。

  她想回家了。

  顧安瑤心思浮動，蠕動了下唇角，澀澀道：“……當然可以。”

  無論如何，衛衍之依然是她最喜歡的書中人物，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

  察覺到懷中人的異樣情緒，衛衍之心中一緊，瑤瑤在抗拒他的親近？疏遠他？

  他轉過顧安瑤的臉龐，壓下心底的猜疑，直視著人的眸子 ，一句一字道：“瑤瑤，永遠不要為了我去冒險。”

  哪怕是他死，瑤瑤都不可以受傷。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把桃花釀放到瑤瑤身邊的，這樣女孩就永遠隻能呆在他的身邊，哪怕是以橘貓的模樣，他也甘之如飴。

  衛衍之低垂著頭顱，纖長如鴉羽的眼睫下，是赫然深邃如同漩渦樣的眸子。他貪婪的注視著顧安瑤的每一寸發絲和肌膚，似乎要將人徹底映入心底。

  顧安瑤的身子僵了僵，衛衍之說話間和呼吸間噴散而出的灼熱氣息就撒在她的脖頸後，癢癢的，卻很舒心。

  “就算你這樣說，有很多時候感情就是比理智更加衝動。”顧安瑤不想和衛衍之在這個話題上有太多糾纏，話題一轉，“你不是要去見皇帝嗎？跟我見麵會不會耽擱你了？”

  人沒事，她高高懸起來的心也就放下了。

  要知道古代的通信不發達，一來一回都要大半個月，更何況是這種兩國交戰的敏感時期，時間就是金錢，沒浪費一分鍾，前線的戰況就有可能得不到更新，就會錯失良機。

  “瑤瑤，你在趕我走嗎？”

  衛衍之漂亮的鳳眸微微睜大，眼底滿是無措和無辜，甚至連想來平緩的語調都有些微微上揚。

  大手已經忍不住摟緊了顧安瑤的素腰。

  顧安瑤被突然化身為占有係小狼狗的衛衍之驚了驚，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眼眸彎彎，掐了掐衛衍之沒有多少肉肉的臉頰，“你怎麽會這樣想，我這不是擔心戰事嘛？看信上說好像戰況不太明朗？”

  “至於這事，我昨天已經去見過皇帝了，很快就要回去了，不然衛弘懿恐怕要對我起疑了。”

  “哦~難怪昨天皇帝召見楚王。”

  衛衍之鳳眸幽幽，撫了撫懷中身嬌體軟的顧安瑤的鬢角，眸子一轉，注意到了發髻上簪著的細碎閃閃的步搖，道：“瑤瑤，下次戴上我送你的那支紫玉簪子可好？”

  這些東西都是衛承的？

  衛衍之不說這個還好，一提到這點，顧安瑤便有些委屈，抽了抽鼻尖，略有些幽怨的道：“當初你竟然直接把我送到楚王這裏，太過分了吧？！”

  衛衍之點了點顧安瑤的鼻尖，“不這樣，你怎麽可能乖乖的過來呢？”

  畢竟瑤瑤最擅長的就是插科打諢，若是一個不留神的，就有可能跟著他一起跑到邊疆去。

  就像這回，就連一向靠譜的楚王都讓瑤瑤找到了漏洞，若不是楚王有點本事，瑤瑤現在恐怕都已經跑出京城了。

  一想到懷裏這個身嬌肉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獨自上路，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達邊境，衛衍之便有些後怕。

  “……知道了。”

  衛衍之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顧安瑤也隻好應下了，至於會不會照著他說得那麽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扣扣——”

  書房外傳來兩聲敲門聲，“顧小姐，王爺請您去用午膳。”

  顧安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