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小窩裏自怨自艾的顧貓貓將衛衍之的神情看得分明, 自然知道他的為難之處。

  這小太監確實不好處置，要是殺了, 三皇子必定過來問罪, 要是把人放回去，那衛衍之的事情必然暴露。

  不過她並不擔心衛衍之，這人的能耐可大著呢。

  用小窩邊邊艱難托住下巴的顧貓貓：衛浩鈺啊衛浩鈺, 不作就不會死, 衛崽崽心底裏肯定記上了一筆又一筆。

  顧貓貓拍拍自己的肉墊，緩了一口氣, 將自己心底那些隱晦的猜想壓下去,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重新揚起笑臉的小橘貓：今日份樂天派顧貓貓。

  不過, 眼下這種進退兩難的情形衛崽崽要怎麽做？

  某隻小橘貓瞬間皺緊了一張小臉, 緊張兮兮的盯著兩人。

  衛衍之心中有了思量, 收起通身的氣勢, 斂起眉目，抬腳，放人, 昂首挺胸, 雙手負在身後, 一氣嗬成, 眸子幽幽的看著窗外, “你要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我怎麽知道放了你之後, 你不會向三皇子揭穿我呢？”

  羅卞一聽此言便覺自己生還有望，雙眼放出精光，連忙拍拍自己的衣角, 恭恭敬敬的跪在衛衍之身前, 雙手拜服，壓低頭顱，“七皇子放心，奴才羅卞往後就是您的人了。奴才一定為您肝腦塗地，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是您的吩咐，奴才一定給您辦好嘍……”

  “哦？”衛衍之用餘光掃了一眼露出了整隻腦袋看戲的顧貓貓，又看向垂頭向自己投誠的羅卞。

  投誠？哼，這種人能有什麽忠心？都隻是說得好聽罷了。

  最重要的是這人吵醒了安安。

  衛衍之眸底幾不可察的閃過絲絲譏諷，淡定自若的抽出一旁的櫃子抽屜，從裏頭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放到羅卞的眼前，不急不緩徐徐道來：“羅卞是吧，這樣吧，隻要你吃下這顆藥，我就相信你的話，隻要你一直為我所用，證明你的衷心，我自然會解了你的藥。”

  羅卞一聽到要服藥，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一樣，他偷偷看了一眼衛衍之，隨即立刻顫抖著低下頭去，仿佛衛衍之是什麽凶神惡煞的洪水猛獸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隻是那慘白的麵色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羅卞怕自己猶豫久了七皇子就改變主意了，自己小命要緊，忙不迭點頭，“是，是，奴才遵命。”

  衛衍之站在月華下好整以暇的看著人，清冷的輝光灑在披散而下的烏發上，襯得人更加深不可測。

  羅卞心下一緊，知道今天他不吃藥就走不出這屋子。他不想死，幹脆心一橫，抖著手接過了衛衍之手裏的小瓷瓶，掀開蓋子，倒出了裏麵的那顆紅色小藥丸，視死如歸般吞下了那顆藥。

  藥丸紅色無味，入口即化，就是羅卞想藏在口中假裝咽下去都不行。

  羅卞一臉醬色，難看異常，任誰知道自己被喂了毒藥都不可能平靜得下來。他現在腸子都悔透了，誰知道這七皇子不是個善茬，還正好讓自己撞上，真真是倒了血黴了。

  他覷了一眼七皇子的麵容，遮去了眼中的不忿和怨毒之色，小心翼翼道：“七皇子，那這解藥……”

  衛衍之掀了掀眼皮子，似是十分不耐，“隻要你為我做事，解藥每月一次，會有人給你，你也不用想著找大夫解毒，因為這毒藥隻有我能解。”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七皇子放心，奴才從今往後就是您的人了……”

  心大到持續吃瓜的顧貓貓點點小腦袋：下毒啊，法子不錯，雖然老套但能解現下之困，隻是下毒終究不是永絕後患，那小太監依然是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把衛衍之賣了。

  不過，衛衍之最擅長玩弄人心，這小太監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小橘貓伸了伸懶腰，反正睡不著了，幹脆繼續看戲吃瓜。

  隨著視線的轉移，她立馬注意到地上的那支簪子。

  話說這根白玉簪子看上去真精致，明明是一塊玉做成的，卻能抵擋得住刀刃，聽說是用明玨玉製成的，天下間隻打造了這一個，獨一無二。

  不安分的顧貓貓瞅著大局已定，遂屁顛屁顛的勾著床邊邊，試圖撅起小肉屁股，劃拉著小爪子，就要蹦躂到地上。

  費力踮起後爪爪的顧貓貓臉都要擠得變形了：咳咳，這小窩對於她來說貌似有那麽一丟丟高。能擱到下巴已經是她拉長了整個兒的小肚子了，嘶，她的脖子卡得有點疼。

  連窩都出不了的顧貓貓：……

  小橘貓艱難的放棄了爬出小窩的打算，以她的身量，爬是不可能爬得出去了。要想出窩，就隻能跳出去了。

  沒有什麽是跳一下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行，那就蹦噠兩下！

  想通後的顧貓貓縮回了小窩底邊，刨了刨爪爪，壓低了身子，圓潤的貓瞳泛著不服輸的勁盯著高過她腦袋近5厘米的窩。

  衛衍之冷冷睨了一眼羅卞，“行了，那我問你，你今日兩手空空的回去要怎麽跟三皇子交代？”

  “這……”羅卞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轉了轉眼珠子，“七皇子，奴才就說奴才沒找到貓，您看……這樣怎麽樣？”

  這樣說雖然在左公公那兒討不了好，還會挨一頓罰，但總比現在就被七皇子殺了好吧。

  衛衍之沉吟了下，挑了挑眉，“那就這樣吧，怎麽糊弄過去你自己心裏明白，要是讓我知道你不小心說了什麽……哼，那就不要怪我了。”

  “是是是，奴才知道，奴才知道，七皇子放心。”

  “羅卞，事情好好辦，好處少不了你的。地位、權力、金錢，我都可以給你。”

  衛衍之深諳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若是一味的威脅人，那這人可能會被逼至角落裏，狗急跳牆，咬他一口。

  馭人之道，在於鬆弛有度。

  羅卞渾身一顫，心中駭了一大跳，這七皇子竟然脫口而出許了這麽多東西，是空口畫大餅還是深藏不漏，但七皇子竟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玩弄心術，這其中的水……看來深得很啊。

  七皇子此人絕對不簡單。

  羅卞現在哪還有剛剛的怨毒之色，隻剩下重重的畏懼。

  他駭得麵容蒼白如紙，吊梢眼深深的垂下，頓覺口中幹澀堅硬，“奴才曉得了，謝七皇子。”說完隻覺得內心慌張極了。

  他完了，他已經徹徹底底踏上了七皇子的賊船，或者說，在他服藥的那一刻起，他就隻能背叛三皇子了。

  選擇早就做出。

  羅卞藏在青色太監服下的手指攥的發白，手心處早已浸滿了汗漬，加上前胸後背的冷汗，鬢角旁濡濕的發絲，整個人如同剛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麵色發白，渾身無力，頭腦發昏。

  衛衍之見將人嚇得夠嗆，又注意到窩裏不安分的小貓，揮揮手，道：“你可以回去複命了。”

  羅卞如蒙大赦，匆忙行了一禮後，看都不敢看衛衍之一眼，撩起衣服，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越過門檻的時候，不自然的僵了一下，自覺的將那扇破舊的門扉關上。

  木門再次發出沉重的聲響。

  羅卞喘了口粗氣，仿佛合上的是一扇通往地獄的大門。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殿門，這才發現自己手腳發涼，原來早已經麻了，連帶著背上的傷也隱隱作痛，身心俱疲。

  ……

  淡月籠紗，朦朦朧朧，掩映著院裏的槐樹，槐香借著月色覆蓋了整片庭院，芳香襲人。

  衛衍之聽著外頭的動靜，確認羅卞確實已經走了，這才抬起眸子，看向某隻小橘貓。

  見小貓扒拉著小窩底部，還有那莫名眼熟的弓身姿勢，想做什麽不言而喻。

  衛衍之快步上前，揪住了某隻蠢蠢欲動的小貓的後脖頸。

  懵逼臉顧貓貓：喵喵？揪她做什麽？這讓她很為難噠。

  衛衍之挑了挑眉，“不是讓你別下來麽？要是踩髒了就又要洗爪爪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捉起小橘貓的肉墊仔細翻看，灼熱的氣息在顧貓貓腦袋上炸開，如春風般輕輕拂過短短的毛毛。

  “喵~”

  好吧。

  心安理得享受衛衍之牌按摩的顧貓貓：不過衛崽崽的手指帶著點涼意，溫潤如玉，別說，還挺舒服的。

  衛衍之擼完貓後，將顧貓貓放回了小窩，蓋上小被子，借著清冷的月輝溫聲對小貓再三強調：“不是讓你不要到地上嗎，這殿內不是很幹淨。”

  “喵嗷嗚~”

  小橘貓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聲音軟成了甜水。原來衛崽崽早就已經晉升為貓奴啦。

  衛衍之好笑的看著大眼萌貓，拔起小窩前的簪子，放在手裏小心翼翼的擦拭，緩緩道：“安安，你看外麵的世界這麽危險，所以你不能離開我，一步也不能，要是沒了我，你就要被捉走了，就會被扒皮抽筋……”說罷，還意味深長的看著顧貓貓。

  白玉般的簪子在衛衍之的手中散發著別樣的晶瑩，尤其是當他的手緩慢拂過的時候，白皙修長的玉指一碰上簪子，皎皎如玉，烏發如瀑布般散下，眉眼帶著淡淡的笑意，唇角微勾，好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撫簪。

  而目睹全過程的顧貓貓卻不寒而栗，心下一寒，抖了抖小身子，貓眼略有些驚慌的看著人。

  衛衍之這模樣簡直是滿級黑化的表現，這濃濃的占有欲都要溢出了。不過他這話說得沒錯，以衛衍之這種吸引麻煩的體質，她若是離了人，被扒皮抽筋絕對很有可能。

  慫噠噠的顧貓貓連忙點點頭，附帶一聲軟軟的“喵~”聊表自己的決心。

  淦，這人也不好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