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衍之似是突然被驚醒一樣, 耳尖微動，餘光一掃, 確認過四周沒有別的人後, 愣怔的眸子倏地射向顧貓貓，“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顧安瑤渾身一顫，仿若驚雷驟現, 整個兒的後怕從尾巴尖尖炸到了腦袋。她沒想到衛衍之這麽敏感, 也這麽聰明，竟然發現了她的反常。

  啊, 這種狗血的修羅場要怎麽圓回來！

  小橘貓整隻微微炸成一個絨球球, 瞪大了眸子急促不安的盯著衛衍之, 緊張到連連舔舐爪爪, 恨不得自己就把那塊皮毛薅禿了。

  她馬甲這麽快就被扒了？？？

  論一隻小橘貓的艱難求生史。

  片刻, 顧貓貓嗷嗚一聲, 點點頭，承認了剛剛衛衍之的問話，極為幹脆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不小心在什麽時候暴露了, 與其再僵持下去, 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訴衛衍之。

  顧安瑤看小說的時候知道一點衛衍之的心理——多疑。說起這個還不是因為衛衍之被人背叛過, 所以對人對事總是抱有一半的懷疑。就算她現在裝傻充愣, 衛崽崽心有九竅, 日子久了必然能發現她的不同之處。到時候被拆穿的話可沒好果子吃。

  而且衛崽崽那麽聰明, 她那麽傻, 肯定鬥不過這人。

  大方承認之後的顧貓貓反而輕鬆了很多，幹脆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的抬起一隻jiojio撐住小下巴, 做沉思狀。

  她在要想要怎樣才能留在男主身邊, 畢竟這種事看上去怪異的很，一般人根本不會想沾染上。

  衛衍之看著這麽人性化的顧貓貓，心底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一絲戒備，一絲冰冷，一絲厲然，還有三分心沉。

  麵上依然是那個風輕雲淡的衛衍之，隻是眼底更加複雜。他看不見的是自己眼角下的紅色淚痣愈發嫣紅，好似滾燙的血珠般。

  這貓？明顯有自己的思維，那之前的事又是怎麽回事？

  “那你是妖怪嗎？”衛衍之清冷的聲線不複以往的溫和，帶著點凜冽的寒意。

  顧貓貓乍聞此言，連忙搖搖頭，一臉真摯加無辜的看著衛衍之。

  她就算現在不是人了，那也不是那種妖魔鬼怪吧？？

  應該不是吧？？顧安瑤自己也說不清，她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是個人，但身體是隻橘貓，這種情況根本不科學，所以嚴格來說似乎也算得上‘妖怪’？

  風中淩亂的顧貓貓突然又點了點頭，反倒讓對麵審視貓的衛衍之弄不明白。

  貓臉懵逼的顧安瑤：她是誰，她在哪兒，她剛剛做了什麽？？？

  小橘貓撲棱撲棱支著一雙小小的尖耳朵呆萌呆萌的看著衛衍之。

  弱小可憐又無辜的顧貓貓get！

  衛衍之頓了頓，眯起了眸子，暗自思忖，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是什麽意思？

  他也學著顧貓貓一手扶腰，一手支撐著下頜，靜靜的看著顧貓貓作妖。但衛衍之一點都不覺得害怕，這貓頂多就能聽得懂一點人話，其他的……除了賣萌一無是處。

  衛衍之用食指慢慢伸向顧貓貓的頭頂，試探著這小東西的反應，沒想到顧貓貓不僅沒有畏縮躲避，反而自覺的將腦袋乖乖奉上，他手還沒動，小橘貓已經上下來回十二分自覺的蹭了起來。

  末了，還回以一個萌萌噠的微笑。

  衛衍之：它在討好自己嗎？？

  顧貓貓：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麽東西啊啊啊啊！！！

  顧安瑤內心是崩潰的，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抱男主大腿的計劃。

  十四歲的男孩站在破舊的桌子前溫和的擼著小橘貓，小貓還萬分乖巧的站起了上半身蹭蹭，歲月靜好——

  “啪嗒！”

  衛衍之在貓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給貓彈了一個腦殼，小橘貓不敢置信的嗷嗚一聲，隨著衛衍之的力道直接一個向後翻滾。整隻貓團成了一個橘色絨球球，啪嘰一下差點摔成了一個狗啃泥。

  眼冒金星的顧貓貓：歲月靜好個鬼哦！

  衛衍之：好弱——

  仿佛突然get到衛崽崽嫌棄的小眼神。。。

  顧·戰五渣·貓貓：戰五渣怎麽了！看不起她？？衛崽崽，她不是人，但你不能這麽狗！

  仿佛還嫌顧貓貓不夠氣得，衛衍之清冷的聲線隨之而來，“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氣成河豚臉的顧貓貓：東西，你全家才是東西！衛崽崽，你再這樣就會失去一隻乖巧可人的小貓咪！

  然而落入衛衍之耳裏的卻是一團喵嗚喵嗚的叫聲，還附帶著小橘貓控訴的小眼神和伸出示威的小爪子。

  有點，可愛。

  軟軟的，跟沒有骨頭似的。

  衛衍之眨了眨眼，怎麽也不會覺得這小東西有殺傷力，遂毫無愧疚心的再次將小橘貓薅進懷裏，賠罪的捏捏肉墊。

  突然落入衛崽崽懷抱裏的顧貓貓：衛崽崽，做人不能這樣，打一棒再給人一個大棗！

  “喵嗷嗚？”

  衛崽崽問她是什麽，她也很想回答他，可是喵要怎麽說人話！

  落在衛衍之的眼裏就是一個歪頭撒嬌的小橘。

  衛衍之輕笑一聲，倒是一個不記仇的小東西。心底裏的那些個猜疑去了大半，實在是顧貓貓從裏到外看上去就很傻的樣子，根本與話本裏的妖魔鬼怪相差甚遠。

  他大抵是知道自己剛剛把貓欺負的很了，手上自覺的來回的擼動，將蓬起來的毛毛理順。

  顧貓貓一動不動團著身子，撅著嘴。

  她也是有脾氣的好瓦，要不是看在是衛衍之的份上，她早就天降正義，賞他一套貓貓拳了。

  成功擼上貓的衛衍之：好、好乖，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擼。

  片刻後，衛衍之眯了眯眸子，再度恢複到神鬼莫測的冷漠臉，心中暗忖此物著實令人樂不思蜀。他總算有些明白為什麽有的人願意將寵物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來養，如果是懷裏的這個，他可能也願意。

  隻是——這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小貓，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衛衍之喃喃自語道，但自言自語是找不到答案的，遂低頭去看小貓，“那這樣吧，我問你答，若是說中了你就點點頭？”

  此時顧安瑤早已溺斃在衛衍之的神情眼下，渾然不知所以然，也沒有聽到衛衍之說的是什麽，隻看到這人的嘴皮子上下磕碰，然後就以一種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靜靜看著自己。

  傻橘貓隻能愣愣的點點頭。附帶一聲疑惑的喵。

  癡漢臉·顧貓貓：衛崽崽，你說的是啥？

  一人一貓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卻可以毫無障礙的跨物種交流。衛衍之的丹鳳眼對上顧貓貓的貓瞳，此時此刻，竟隻剩下彼此。

  衛衍之清了清嗓子，“你是貓？”

  說罷將懷裏的小橘貓放到了桌子上，伸出雙手掐在貓貓的咯吱窩上，讓貓能夠直視自己。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顧貓貓：？

  小橘貓無促的用兩隻後爪爪撐在桌子上，兩隻前爪爪軟噠噠的搭在衛衍之的手上，貓瞳直勾勾的盯著衛衍之。

  放大版衛崽崽的臉就在眼前，如玉的麵孔上紅痕已經消退了不少。懶散披下的墨發隻用一根白色緞子細細的捆在一起，過長的留海被衛崽崽撩到了耳後，一雙深邃而瑩潤的眸子隻有自己。

  眼角下的淚痣愈發襯得人美如冠玉，妖而不媚，勾人而不自知。

  吸溜，好一張清冷美人臉。

  顧安瑤甚至不著調的想著衛崽崽的手指真好看，白皙修長，指骨分明，錯落有致，消瘦卻有力，想蹭！

  衛衍之看著呆滯的小喵，喉頭間發出一個低沉的聲線，“恩？”

  顧貓貓：昂？

  衛衍之再次沒有繃住麵孔輕笑出聲，他覺得這隻貓傻了。本就覺得顧貓貓根本沒有多少能力，現在更是。

  嘖，是一隻蠢貓了。

  衛衍之又比了比顧貓貓的身量，在貓不解的目光中點了點頭。確認過了，是隻奶貓。

  “你是貓嗎？”衛衍之淡淡的看著顧貓貓，一字一句道。

  若是旁人看到貓能聽懂人話，說不定早就叫囂著要燒死了，可他是衛衍之，是個……異類。所以看到這樣另類的顧貓貓，第一反應也與眾不同。

  顧貓貓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話問的，她當然是貓了！

  衛衍之得了答案，拇指用力，四指扶著小貓的身子，讓貓以一種仰躺的姿勢躺在桌子上，平靜溫和的看著貓。

  顧貓貓：？？？衛崽崽，你為何一言不合就扒拉她？嚶，她的清白沒有了！不過這是衛崽崽，清白什麽的，不要也沒關係。

  衛衍之看著莫名嬌羞的顧貓貓，戳了戳小貓的肚肚，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你算不算妖物？”

  顧貓貓擦的一下陡然睜大了眸子，衛崽崽真的是太懂她了！簡直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啊啊，崽崽，流逼！

  小橘貓連連點頭，嘴裏還咪嗚個不停。要不是貓的身體能做的有限，她都要給崽崽比心了！

  衛衍之頓了頓，了然於心，思忖片刻，沒有覺得詫異，這情況反而在情理之中，畢竟你能指望一隻剛出生的小奶貓知道自己的情況嗎？

  “……那你是……異類嗎？”

  這話衛衍之問得輕而淺，還透著點不確定，他知道眼前的這隻小貓確實不同凡響，但它的不同也隻是表現在懂人言罷了，除此之外，貓還是貓。但不知怎麽的，他就是想問問這隻懂人言的貓，是不是跟他一樣——是個異類。

  這會兒顧貓貓沒有立馬做出反應，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情形算是什麽，異類應該不算吧？

  不算吧？

  顧安瑤咽了咽口水，想搖頭，卻猝不及防看到衛衍之眸子裏暗含著的一絲絲期待和沒由來的脆弱。

  對了，衛崽崽這麽問她……原來是這個意思！

  衛衍之六親不近，沒娘爹又不疼，命格特殊，孤零零的一個人，便覺得自己就是個異類。所以看到她的時候，心底裏是期待著有這樣一個同類的出現，期待著他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顧安瑤莫名覺得心塞塞，這種世上可能隻有他一個異於常人的存在是她永遠無法體會的，而衛衍之就是這樣獨自一個人走過了一生。

  她的心在這一刹那似乎被緊緊揪起來，下一刻小橘貓便點了點頭。

  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她就是不想看衛衍之難過。如果這樣能給他一點安慰，善意的謊言也無妨。

  何況自己這種狀況，在某一種角度上也稱得上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