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濤在省城住了兩天，等高星腿上的傷口好了差不多，帶著她返回縣城。

  京大的報道日是九月中旬，離開學沒有幾天時間。

  秦川現在基本上都留在自家的工廠裏，周凝發過來的樣品都很時髦，秦家父母對她的態度，明顯改善很多，特別是陸芳，一改往日的高冷，對周凝也會笑笑，不過瞬間即逝，似乎怕周凝誤會什麽，叫人摸不著頭腦。

  周凝還有件事，顧安和秦川的矛盾很深，這幾天秦川每天都早出晚歸，她想跟他商量一下如何擴大經營都找不到人。

  張黎明丟了！

  確切地說，她拿著自己的行李跑了。

  發現她人沒了的是陸芳。

  秦遊和陸芳對張黎明的容忍程度，已經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她晚睡晚起，日上三竿還呼呼睡大覺都是日常，飲食上挑三揀四，如果不是秦川做飯，桌上有她不愛吃的，立馬摔筷子摔碗。

  有兩回被周凝給教訓了，她跑到陸芳麵前破口大罵，罵他們兩口子引狼入室，早晚有一天被周凝算計。

  “你還是去看看吧，怎麽說你也喊她一聲姐姐，將來你們兩人還要和睦共處。”陸芳倚著門框，手裏拿著皮包，笑吟吟看著她說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明明陸芳的笑容不達眼底，可周凝拿她就是沒辦法。

  她是生養秦紹的人，前十六年對兒子隻求餓不死，沒盡到什麽父母的責任，但是也沒有扔到荒郊野外。

  在親情方麵，周凝承認自己很慫。

  內心裏她要保護秦紹，不想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好，我去看看。”

  張黎明能跑哪兒去？在省城除了顧安，她跟誰熟悉？

  某大院，門口哨兵看到周凝，立即想到那天她披著紅布曬太陽。

  今天她穿了件水綠水綠的裙子，頭發長了之後，她喜歡吊馬尾，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長，像一把濃密的小扇子。

  長的好看的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周凝笑成了狗尾巴花。

  “大哥，我今天不進去，就是跟你打聽個事。”

  “這幾天你見過這個人沒有？”

  哨兵眯著眼仔細打量張黎明的照片，忽然指著她身邊的秦川說道，“我見過他。”

  這是秦川和張黎明在街心花園一起照的照片，周凝沒想到秦川出現在這裏，忽然感覺後脊梁發亮，好像有道實質性的目光在盯著她。

  周凝抬頭四下逡巡，大院裏出來一輛軍綠色吉普車，哨兵馬上跑過去敬了個禮，車子緩緩從她麵前駛過。

  後座有個戴軍綠帽子的年輕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很瘦，穿了件白色襯衫，開車的人，正是顧安。

  剛剛審視她的人，就是後座那個年輕男人。

  “大哥，你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等車子走遠，周凝湊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道。

  哨兵想了想，“昨天，許舒帶他進來的。”

  “許舒是誰？住在裏麵嗎？”

  “這個……”

  哨兵突然緘默，對她擺擺手，自己回到崗位上站好。

  他不想說，周凝也不會追著問。

  哨兵看她走到樹下蹲著，暗舒口氣。

  好險，差一點就犯了錯誤，大院裏最大的官就是許舒。他不準任何人稱呼他的官銜，他更不準手下人玩忽職守，隨便將他的信息透露出去。

  哨兵掏出手絹擦了把腦門的汗，一抬頭發現綠裙子的周凝，身上披了塊紅布。

  又來了！

  就說這姑娘難纏，果不其然，又要故技重施。

  那天許舒的表妹，田司令的女兒田小菊跟她搭訕，哨兵不敢打擾，後來那姑娘就跟著田小菊進了大院。

  今天，剛剛最大的官車子走的沒多遠，她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擺攤算命，這不是想要他的命嗎？

  “大姐，這裏不能擺攤，更不能算命。”

  哨兵慌慌張張跑過來，眼神裏充滿了乞求。

  “我沒擺攤，更沒有算命，不信你看！”

  周凝轉過身子，鮮豔奪目的紅布上麵，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征婚！

  “征……征婚？”哨兵瞠目結舌，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誰規定不準我站在這裏？不準我披著布？不準布上寫字？”

  “沒……沒有！”

  “這不就得了？大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累了我會坐下來休息。”

  說著周凝從裙子一側的口袋裏翻出一把檀香扇，搖的啊，風姿綽約的。

  這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妖精吧！

  哨兵離她遠遠的，不時的瞟過來幾眼，生怕她再弄出什麽事情來。

  紅配綠，一台戲。

  在相對保守的八十年代，周凝的舉動實在是太大膽，太另類，太叫人接受無能。

  大院裏上歲數的人很多，年輕時爬過雪山過過草地，思想呆板，接受新鮮事物能力差，無法理解周凝。

  好端端的姑娘家，八成是受了啥刺激。

  長的真漂亮啊，可惜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瘋瘋癲癲的，一定是被情傷刺激到，才跑到這裏丟人現眼。

  盯著她後背的字，有人發出驚歎，“這字，沒有十年八年練不出來，我看入省書法協會都不為過。”

  “什麽啊？你眼光太低，我看起碼是老書法家的字，說不定人家早已經是國家級別。”

  “我說你們在搞笑嗎？書法大家寫征婚兩字，他是閑的沒事幹嗎？”

  眾人麵麵相覷。

  她等的人還不來，日頭又高照，周凝有些氣。

  若不是因為哨兵說秦川昨天來過，她才不會像個傻逼一樣站在這裏，被人當猴看。

  她為八十年代的帥哥們，真是操碎了心。

  算了，反正她誌向就是撩遍天下美男，秦川大哥的事就是她的事，以後去京大念書，不知啥時候還能見到他，不處理好他與顧安的矛盾，她內心不安。

  人越聚集越多，裏三層外三層的，擋住了本來就不寬綽的馬路。

  顧安開車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門口的哨兵東一頭西一頭的叫圍觀的人散開，沒發現許舒坐車又回來了。

  “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顧安跳下車，扒開人群擠進去，認出周凝後，頓時黑了臉。

  “你在這裏幹嘛？”

  “顧大哥，我替你征婚呢！”

  顧安一聽頓時黑了臉，“胡說什麽啊？”

  他下意識的回頭，許舒已經從車裏下來，冷冽的目光掃過了，人群開始互相推搡，很快四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