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你來幹啥？”王氏呲著牙，冷冰冰瞪著她。

  “我來看看你。”周凝跟著高滿堂身後進院，周錦發正蹲在牆根鼓搗一個竹篾編的籠子，看樣子要去河裏套魚。

  “喲，大叔和二哥來了？快屋裏坐！”周錦發訕笑著站起來，不著痕跡的踢了一腳他家敞開著的倉房門。

  周凝一個箭步衝過去扒開門，“我看看我家糧食長沒長毛?”

  緊接著高滿堂父子倆也閃了進去，周錦發急的都結巴了，“你們、幹、幹啥？大、大叔進屋坐。”

  他家倉房黑黢黢的，好半天周凝才摸索到麵缸和米缸跟前。

  “大爺，你看看那邊的，是不是機器零件?”她機靈的指指兩條長凳子底下一堆破爛，裏麵散發著機油味，可不就是高滿堂要找的東西！

  “周錦發你把燈給我打開！”高滿堂怒不可遏的叫道。

  沒等周錦發反應，周凝飛快的拉開電燈，王氏在外麵張嘴就罵，說周凝是個敗家子，天還沒黑呢就開燈，浪費電。

  “奶奶，你晚上是不是吃的太飽?”

  周凝把空間留給高滿堂父子好察看那堆機器零件，自己大搖大擺出來，閑著沒事，開始逗弄老太太。

  “你想說啥？”王氏抹了把嘴，以為自己嘴巴上沾著東西。

  “吃撐了才有勁兒罵人，你罵我大娘，她聽到不打架嗎？”

  “你胡說啥呢？”王氏發現自己被當猴耍了，氣的要打周凝。

  院子裏的動靜把屋裏人都引了出來，這時候高洪濤把一口袋零件都倒在院子裏，正要破口大罵的於淑萍一下子傻了眼。

  “大娘啊，你嘴巴生病了嗎？幹嘛張那麽大？”周凝誇張的比劃一下，氣的於淑萍直翻白眼。

  “周錦發，你跟我說說，這些零件哪來的？”

  好家夥，地上的零件五花八門，高滿堂從裏麵扒拉出一塊沉甸甸的發電機。

  “這是碾房的粉碎機裏的吧？前幾天我讓你修，你說修不好，電機咋到你家裏了？”

  周錦發狡辯，“我這不是拿回來修的嗎？”

  “這個呢？你給我解釋一下，哪來的這麽多銅線?村口變壓器壞了好幾個月，鄉裏電管所的小張說裏麵的銅線不見了，是不是你偷的？”

  這時候周錦發家門口已經有人探頭探腦的往裏看，周凝過去打開門，“你們來看熱鬧就光明正大些。”

  周敏衝過來一把推開她，疾言厲色罵她，“周凝有你啥事啊？你是不是有病?”

  周凝回頭看著高滿堂，“大爺，我來是拿我家二百斤糧食的，正好你也在，給做個見證，就不麻煩我大伯幫著保管了。”

  “啥？你家的糧食?要臉不？”周敏扯著嗓子罵道。

  高滿堂答應周凝的事自然不會食言，他現在對周錦發有一萬個不滿。

  “周錦發，阿凝說的沒錯，當初你替你二弟種地還立過字據，這三年的收成，阿凝要二百斤不為過，你趕緊把糧食給她，然後跟我去大隊部，把這些機器零件的事交代清楚。”

  周錦發正被自己偷賣機器零件的事發愁，對周凝的要求雖然不情願，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就那母女倆，這二百斤糧食到她手能不能保住都是個事兒。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推車開始裝糧食，王氏見狀撲過去阻攔。

  “殺千刀的，這都是我家的，拿走了咱們吃啥喝啥？”

  於淑萍也不樂意，但是看到周錦發的眼神，她有些猶豫，眼底明顯不甘，痛恨的一跺腳，對愣在一旁的兩個女兒吩咐道，“還不把你奶拉開？”

  “媽，這明明就是咱家糧食，憑啥分給周凝?”周敏在一旁甩臉子，上去要打周凝。

  周慧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她拉著周敏衣襟勸到，“就按高大爺說的去做，周凝是我們妹妹，她困難，我們自然要幫她。”

  周凝雙手抱胸冷笑著，周慧這朵白蓮花相當會做人，那小眼神不住的往高滿堂身上瞟，話又說的像施舍她似的，且隨她心願，看她到底想做什麽。

  糧食裝好，周凝滿意的拍拍沉甸甸的麻袋，吹著口哨把糧食拉回家。

  明一早得去碾房粉碎，看來大米粥暫時喝不上了。

  邱紅梅睡的迷迷糊糊，就聽到堂屋裏有動靜，她也沒多問，第二天一早發現地上多了四麻袋糧食，邱紅梅驚訝的合不攏嘴。

  “你去你大伯家要的？他們沒有打你？”

  每個月周凝都去周錦發家要糧食，每次王氏都恨不得拿眼皮夾死她，給的糧食隻夠母女倆吃半個月，剩下半個月隻能餓著或者挖野菜充饑。

  這回一下子要來二百斤，邱紅梅覺的像做夢。

  “周錦發現在自身難保，活該他平日裏不積德。你先躺著吧，餓了先喝口水，我去鄰村粉碎糧食，隨便去鄉裏給你抓點藥。”

  “誒……阿凝啊……”

  邱紅梅趴在窗口喊她，周凝把四袋糧食都抬上車，用不著粉碎這麽多啊！

  周凝有自己打算，這個家窮的底掉，不賣些糧食哪來的錢買藥?

  邱紅梅身上的病就是月裏子帶的，她雖然不是婦科醫生，多少還知道一些病理，身體寒氣太重又得不到救治，導致各個器官有衰竭的前兆。

  她特意繞到鄉政府那邊，每天上午八九點鍾，政府門口大馬路會自發形成一個集市，賣方自然是附近村子裏的人，買方是想買便宜貨的城裏人。

  周凝找個地方把車放下，抹了把汗，從對麵小賣部要了幾張草紙，又打聽一下糧食價格，大筆一揮，在紙上寫到：玉米一毛六高粱米一毛七。

  周錦發給的糧食中，一百斤是玉米，五十斤高粱米，五十斤大米，都是沒有粉碎的，實際上磨出來不一定有這麽多。

  她人長的惹眼，又別出心載的弄張草紙打廣告，很快就有人過來討價還價。

  “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不願意買就趁天沒黑，趕緊去別家看看。”

  周凝鼻子都要氣歪了，剛才一個胖老娘們每樣都給降三分錢，說先買一斤回去嚐嚐。

  還有比她更不要臉的人嗎？

  送走瘟神，周凝終於迎來第一位顧客，說良心話，她這價格定的一點不高，昨兒周錦發裝糧食，她就在一旁瞅著，給的都是優等糧，誰買誰合適。